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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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小美满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破碎的画笔与掌心的淤青
高二的春天，校园里的玉兰花悄悄绽放，洁白的花瓣落在煤渣跑道上，像是撒了一层碎雪。我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林晓每天陪我去画室，刘老师指导我修改参赛作品，爸爸妈妈每次来看我，都会笑着夸我的画越来越有灵气。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阴影，似乎在画笔的勾勒中慢慢淡去，我甚至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能走出过去的泥沼。
可命运的恶意，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袭来。
那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正对着画板勾勒玉兰花的轮廓，班主任刘老师突然推开教室门，脸色铁青地走到我的座位前，“啪”的一声，一张折叠的信纸摔在我的画板上，颜料溅得到处都是，洁白的玉兰花瓣瞬间被染得狼藉。
“陈囡囡，你给我站起来！”刘老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让我浑身僵硬。
我茫然地站起来，看着那张陌生的信纸，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刘老师，怎么了？”
“怎么了？”刘老师拿起信纸，展开念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囡囡，你的眼睛像星星，每次看你画画，我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念完后，刘老师把信纸扔回我面前，眼神里满是失望和鄙夷：“都什么时候了还早恋！我以为你是个踏实的学生，没想到这么不自爱！”
“我没有！”我猛地摇头，声音带着颤抖，“这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收到的，我不知道是谁的！”
“不是你的？”刘老师冷笑一声，指了指坐在我斜后方的男生，“张磊都承认了，这是他写给你的，你还敢狡辩？”
张磊是班里的体育生，平时很少说话，我和他几乎没有过交集。我看向他，他却低着头，不敢看我，嘴唇动了动，小声说：“是……是我写的，但我没送出去，不知道怎么会在她那里。”
“没送出去？”刘老师显然不相信，“信纸就在你桌上，你还想抵赖？陈囡囡，我看你成绩一直上不去，原来心思都放在这种事情上了！明天叫你家长来学校！”
我还想解释，可刘老师根本不给我机会，转身走出了教室，留下满室的窃窃私语和我僵在原地的身影。林晓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小声说：“囡囡，你别着急，我相信你，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我看着画板上被染脏的画，看着那张陌生的信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早恋，最抗拒的就是异性的靠近，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的情书？可没有人相信我，连一直温和的刘老师，都那么笃定我犯了错。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想着该怎么跟爸爸妈妈解释。我知道爸爸一直对早恋这件事很敏感，小时候就说过“早恋打断腿”的话。我害怕他会生气，害怕他会像小时候那样暴躁，更害怕他会不再信任我。
第二天一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妈妈打了电话，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妈妈听后，沉默了很久，说：“囡囡，别害怕，妈妈相信你，我和你爸爸现在就过去。”
中午，爸爸妈妈和奶奶一起赶到了学校。一进办公室，刘老师就把那张信纸递了过去，语气肯定地说：“叔叔阿姨，你们看，这是张磊写给陈囡囡的情书，我已经问过张磊了，他都承认了。现在正是高二关键时期，早恋影响不好，你们可得好好管管陈囡囡。”
爸爸拿起信纸，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的温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暴躁和愤怒。“陈囡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爸爸，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这封信怎么会在我桌上，我没有早恋，也没有接受他的情书！”我哭着解释，声音颤抖。
“不是你？”爸爸猛地把信纸摔在地上，“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狡辩！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让你好好学习，不许早恋，你都当耳旁风了？”
奶奶也跟着说：“囡囡，女孩子家要自爱！早恋多丢人啊，以后还怎么嫁人？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妈，爸，囡囡不会的，你听她解释啊！”妈妈急忙拉住爸爸，眼里满是担心。
“解释什么？”刘老师在一旁说，“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护着孩子的心情，但张磊都承认了，陈囡囡平时在学校就比较孤僻，不爱和同学交流，我看她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刘老师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爸爸的怒火。他一把推开妈妈，走到我面前，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的脸上。
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我被打得偏过头去，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一巴掌，像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和信任，也打碎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小时候爸爸暴躁的样子，那些灰暗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我浑身发冷。
“我让你早恋！我让你不听话！”爸爸的怒火越来越盛，扬起手还要再打，妈妈连忙抱住他，哭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囡囡还小，有话好好说！”
奶奶却在一旁说：“该打！不打不长记性！让她知道早恋的下场！”
我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血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但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我看着爸爸愤怒的眼神，看着奶奶鄙夷的表情，看着刘老师笃定的姿态，看着妈妈焦急的泪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一直以为，爸爸变了，他变得温和、体贴，会保护我，会相信我。可我错了，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需要用拳头管教的孩子，他还是那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爸爸。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我，从来没有问过我心里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孤僻，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异性。
“我没有早恋……”我哽咽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我说了，我没有……”
“还敢嘴硬！”爸爸还要挣脱妈妈的阻拦，办公室里一片混乱。刘老师见状，连忙说：“叔叔阿姨，别打孩子了，这件事我看就这样吧，让陈囡囡写一份检讨，保证以后不再犯，这件事就过去了。”
爸爸喘着粗气，瞪着我：“听到没有？写检讨！以后再敢早恋，我打断你的腿！”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信纸，擦干眼泪，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疼，心里的痛却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能听到身后妈妈的哭声，爸爸的责骂，奶奶的唠叨，还有刘老师的叹息，这些声音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回到教室，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窃窃私语。林晓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心疼地说：“囡囡，你没事吧？你的脸……”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好画板和画笔。被染脏的画还在上面，就像我被玷污的名声，怎么也擦不干净。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上课，一个人躲在画室里，抱着膝盖，哭了很久。我想起了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想起了张强的恶行，想起了爸爸以前的教导，想起了这两年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和快乐。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爸爸的那一巴掌，不仅打在了我的脸上，也打在了我的心上，打碎了我对他所有的信任和期待。奶奶的责骂，刘老师的笃定，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像一张网，紧紧地包裹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值得被信任，不值得被爱。我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永远都只能活在别人的误解和指责中。
晚上，妈妈偷偷来看我，给我带来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我的脸颊上。“囡囡，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爸爸也是太生气了，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怪他。”
“我没有怪他，”我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妈妈抱着我，哭着说：“妈妈相信你，妈妈一直都相信你。那个刘老师，他根本不了解情况，妈妈明天就去学校找他，跟他说清楚。”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妈妈，说了也没用。他们都已经认定是我的错了。”
从那天起，我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孤僻、沉默的女孩。我不再去画室，不再画画，把画具都收了起来，锁在柜子里。林晓找我，我也总是避而不见。我又开始穿着宽大的校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走路，尽量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爸爸再也没有来看过我，只是偶尔给妈妈打电话，问我的情况，语气依旧冰冷。奶奶也没有再来过，只是通过妈妈转达，让我“好好反省”。
刘老师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上课不再叫我回答问题，也不再指导我的学习。班里的同学更是对我指指点点，说我“装清高”“背地里谈恋爱”。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自卑中。晚上，我常常会做噩梦，梦见爸爸的耳光，梦见刘老师的指责，梦见同学们的异样眼光，还有那个夏日午后的阴影。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我都会浑身冷汗，心跳加速，再也无法入睡。
我开始厌恶学校，厌恶这里的一切。我想逃离，想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一天天熬下去。
有一次，我在放学路上，遇到了张磊。他低着头，走到我面前，小声说：“对不起，陈囡囡，那封信不是我写的，是班里几个男生恶作剧，他们让我把信放在你桌上，说想看看你的反应。我不敢违抗他们，就……”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不早说？”
“我害怕，”张磊说，“他们威胁我，如果我说实话，就打我。而且刘老师也不相信我，他说我是在替你隐瞒。”
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真相终于大白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信任已经破碎，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没有把真相告诉爸爸妈妈，也没有告诉刘老师。我知道，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爸爸不会为他的耳光道歉，刘老师不会为他的误解道歉，同学们也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高二的夏天，我提出了退学。妈妈不同意，哭着劝我：“囡囡，再坚持一下，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不管怎么样，也要拿到毕业证啊。”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妈妈，”我哭着说，“我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爸爸知道后，没有反对，只是冷冷地说：“想退就退吧，反正你也不是读书的料。”
就这样，我离开了高中校园，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学习生涯。离开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妈妈看着我，心里满是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帮我。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房间里待着，看看书，听听歌，或者对着窗户发呆。爸爸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和我很少说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