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静候一怔，随即道：
“初次带兵，切忌贪功冒进，务必谨慎行事。”
“这是北疆行营的军令，你可前往骑兵军中挑选一千轻骑，两日内必须出发。”
贾荀拱手应道：
“末将遵命。”
领了军令，贾荀离开帅帐，回到自己的营帐。
随后，一众勋贵子弟陆续领取任务。
贾琏果然早有打点，领了押送粮草的差事。
轮到顾廷烨时，忠静候史鼎宣读：
“宁远侯府顾廷烨，率两百步兵押送大军军械。”
顾廷烨拱手道：
“侯爷，末将不愿担任押送军械之类的后勤职务，愿随宁国公府昭武校尉贾荀一同北上，清剿蛮族。”
一旁的宁远侯顾颜开闻言顿时着急——顾廷烨是他的儿子。
能分配到后勤职务，也是顾颜开事先打点过的。
此时顾廷烨放着安稳的职务不做，偏要深入草原，顾颜开气恼不已。
“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军令如山，岂容你挑三拣四！”
顾廷烨愤懑地望着父亲：
“侯爷，此地是军中，请您注意言辞。”
“此处没有什么‘小子’，末将是北疆行营正七品致果校尉。”
“末将所请合情合理，后勤职务不缺勋贵子弟，不少末将一人。”
顾颜开气得抬手就要打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
忠静候连忙阻拦：
“宁远侯，令郎也是一片报国之心，何必动怒。”
“顾廷烨，军令非同儿戏，若你执意随昭武校尉贾荀北上草原，”
“便再无回头之路，你仔细想清楚。”
顾颜开怒斥：
“忠静候，不必理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由他去！”
忠静候摆了摆手：
“宁远侯，莫说气话。”
“顾廷烨，此刻反悔还来得及。”
顾廷烨拱手坚持：
“末将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气氛至此，忠静候也不再多言。
“那好，你可再领四百骑兵，与昭武校尉贾荀同赴草原。”
“末将遵命。”
顾廷烨说罢，挑衅地瞥了顾颜开一眼，转身离去。
傍晚，营帐之中，顾廷烨神情低落。
贾荀淡然一笑：
“怎么，是不是后悔随我北上了？”
顾廷烨轻叹一声：
“我自幼便与家父不睦，今日相见又起了争执。”
“如今后悔也无用，只得与贾兄一同走到底了。”
贾荀轻拍顾廷烨肩头：
“宁远侯甘愿承受偏袒非议，特意安排你负责押运军务，足见对你颇为看重。”
“你们父子之间，何必闹到这般地步。”
顾廷烨眼底掠过一丝怨怼。
“他这不是关心，不过是心中有愧。”
“若不是他当年薄情，我母亲也不会……罢了，不提了。”
顾廷烨自觉失言，当即收声。
贾荀会意一笑。
“顾兄，你与令尊之间有何过节，眼下都不重要。”
“明日我们就要去骑兵营选拔士卒。”
“当务之急是要想想如何收服那些北疆精锐。这些骄兵悍将若不施以威慑，绝不会乖乖听令。”
顾廷烨深以为然。
“此事确实紧要。”
“若连麾下将士都无法驾驭，即便我们能从这场战事中活下来。”
“回到京城也只会沦为笑柄。”
“倘若如此，我宁愿马革裹尸。”
“贾兄可有什么妙计？”
贾荀闻言从容一笑。
“明日且看我的手段。时辰不早，先歇息吧。”
顾廷烨见贾荀这般镇定，心下便安定了不少。
这半月相处下来，他知道贾荀从不妄言。
既然说得如此肯定，必定已有打算。
次日清晨，贾荀与顾廷烨持令来到北疆行营骑兵营。
查验过军令，守营士卒向二人行礼。
“卑职参见二位校尉，职责所在还请见谅，请入营。”
贾荀略一颔首，随着引路士卒走进骑兵大营。
营寨之内，近八万精锐骑兵正在操练。
这些骑兵个个魁梧精悍，训练有素，分明是久经沙场之师。
顾廷烨不禁感叹。
“早就听闻陛下即位后，不惜重金在北疆组建精锐骑兵。”
“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若能有二十万这等精锐，北疆蛮族何足为虑？”
贾荀轻笑道：
“顾兄说笑了，供养一名骑兵的费用足以养五名步卒。”
“能在北疆维持八万骑兵，已是我大周极限。”
顾廷烨点头称是。
“确实，打仗说到底打的是钱粮。”
“是我想得简单了。贾兄，我们走吧。”
来到骑兵统领大帐前，引路士卒拱手相告：
“二位将军，有件事需先行告知。”
“北疆大营骑兵统领乃是蛮族出身的阿胡儿，汉名赵信。”
“其部族被蛮族王族挛鞮氏所灭，父兄皆遭杀害。”
“他为保全性命归顺我朝。”
“因训练北疆八万骑兵有功，被陛下封为归义侯。”
“稍后见到归义侯时，还请二位莫要讶异。”
贾荀与顾廷烨齐齐点头。
士卒这才进帐通报。
不多时，二人在亲兵引领下走入大帐。
帐内，北疆大营骑兵统领归义侯赵信正在处置军务。
贾荀与顾廷烨执军礼道：
“末将昭武校尉贾荀、致果校尉顾廷烨，拜见归义侯。”
赵信淡然一笑。
“二位将军请起。你们的来意我已清楚。”
“依照军令，二位可从骑兵大营挑选一千四百名骑兵，深入北境作战。”
“本侯会派亲兵带你们前往大营。”
“能不能叫他们心悦诚服，全凭二位的能耐了。”
贾荀闻言，微微一笑。
“谢侯爷，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侯爷可否答应？”
赵信淡然一笑。
“贾将军直说便是。”
“侯爷，在下希望侯爷能指派一位熟悉北境地势的向导，最好是蛮族出身，且通晓官话之人。”
赵信略一沉吟。
“好，骑兵大营里，最懂北境情形的，当属云骑尉慕容兰。”
“他手下的一千骑兵，即便在蛮族之中，也只有挛鞮氏本部万骑能与之抗衡。”
“不过此人桀骜难驯，武艺高强，在北疆行营是出了名的不服管。”
“若二位能令他心服，骑兵与向导便一并有了。”
贾荀听罢，眼中一亮。
“多谢侯爷指点，既然如此，烦请侯爷派人带我们前往云骑尉慕容兰处。”
赵信看了看贾荀与顾廷烨，虽觉二人难以收服慕容兰，却也不多劝。
“好，来人，带两位将军去见云骑尉慕容兰。”
“遵命，二位将军请随我来。”
贾荀与顾廷烨向赵信行礼后，便随亲兵前往慕容兰营地。
行至营帐附近，只见一群士兵围在一处。
贾荀三人走近，见人群中有两名赤膊壮汉正在角力。
一人肤色黝黑，身形魁梧。
另一人虽比黑汉略瘦，却浑身筋肉虬结，显然极为精壮。
二人皆是角力好手，甫一交手便踢、挑、钩、抱，招式变幻，互不相让，各显其能。
试探数合后，黑汉似显急躁，伸脚欲绊壮汉，欲以力量压制。
壮汉反应迅捷，避过勾绊，借灵活步法周旋，伺机寻找对方破绽。
黑汉虽力道刚猛，却始终未能伤及壮汉分毫。
数回合后，黑汉已气喘吁吁，壮汉却仍从容不迫。
此时，壮汉敏锐察觉黑汉防守疏漏。
他欺身近前，右手拉住黑汉左臂，顺势一扯，黑汉脚下踉跄，几欲跌倒。
壮汉随即沉腰发力，左手托住黑汉大腿，猛然一举，竟将黑汉凌空扛起，重重摔落在地。
黑汉遭此一击，眼冒金星，头昏眼花，无力再战。
“好！慕容校尉威武！”营中顿时欢呼四起。
此时，赵信亲兵向贾荀与顾廷烨介绍。
“二位将军，这位便是云骑尉慕容兰。”
贾荀看向顾廷烨，含笑说道。
“顾兄，可有兴致下场与这位云骑尉较量一番？”
顾廷烨神色凝重。
“贾兄，我并无胜他把握。”
“角力乃北境草原传统，此人一看便是此中高手。”贾荀轻拍顾廷烨肩头。
“顾兄，你所长不在此处，不必在意。”
“走，去会会这位云骑尉。”
三人走至空地，云骑尉慕容兰认出赵信亲兵，问道：
“李云，侯爷有何吩咐？”
亲兵李云点头。
“慕容校尉，这二位是昭武校尉贾荀、致果校尉顾廷烨。”
“二位将军奉北疆行营之命，前来骑兵军营挑选一千四百精骑，深入草原清剿。”
“侯爷向二位将军推荐了你，因此我们前来。”
慕容兰打量贾荀与顾廷烨，不屑一笑。
“大周顶级将门之后，真是好命。”
慕容兰在北疆行营征战六年，斩杀蛮族数百，才获封七品云骑尉。
他愤愤不平：两个毫无军功的年轻人，初到北疆竟能位居他之上，甚至意图抢占他的功劳。
他冷然道：“你们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我不屑与纨绔为伍。”
顾廷烨闻言大怒，厉声斥责：“放肆！竟敢以下犯上！”
贾荀拦住顾廷烨，平静说道：“致果校尉，请冷静。”
他转向慕容兰问道：“慕容校尉，要怎样你才愿随我出征？”
慕容兰轻蔑地瞥了贾荀一眼，答道：“要我随行不难。角力、箭术、马术，只要你能赢我一项，我便应允。”
贾荀自信一笑，提出条件：“不如这样：若我在这三项中输掉任何一项，不仅不让你随行，还会向北疆主帅英国公请辞昭武校尉之职，由你接任。如何？”
慕容兰脸色涨红，怒道：“贾校尉，你是在轻视我？”
贾荀从容回应：“是否轻视，一试便知。”
慕容兰气极反笑，毅然应战：“好！若你三项全胜，我慕容兰此生愿做你的亲兵部曲。你想先比哪一项？”
贾荀淡然摆手：“不必着急。你刚经历角力，我给你半个时辰休息，以免旁人说我胜之不武。”
慕容兰见贾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愤懑，警告道：“贾校尉，你会为今天的轻视后悔的。”说完便坐到一旁休息。
顾廷烨担忧地对贾荀说：“贾兄，慕容校尉出身蛮族，角力之术或许不及骑射。你为何如此轻率与他赌斗？”
贾荀依旧气定神闲：“顾兄放心，看我施展便是。”
他之所以提出三项比试，意在彻底收服慕容兰。仅胜一项虽可令其出征，却难以使其心服。唯有在其最擅长的领域全胜，才能让他真心效命。
半个时辰后，慕容兰精神焕发地起身，走到贾荀面前问道：“贾校尉，我们先比哪一项？”
贾荀泰然自若：“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