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把夜色搅得浑浊不堪。
通讯室离家属院有点距离。
霍野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放慢了步调。
他怀里抱着人,军大衣敞开两粒扣子,将那团娇软的身子严丝合缝地裹在自个儿体温里。
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夏清贴着硬邦邦的胸肌,那下面沉稳有力的搏动声,一下下撞着她的耳膜。
热源源源不断地渗过来。
这男人像个移动的火炉。
“去哪?”
夏清也不装死,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寒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她下意识往那片滚烫里缩了缩。
“喂猪。”
霍野目不斜视,下巴绷出一条冷硬的线,嘴里蹦出两个字。
夏清一噎。
刚想怼回去,肚子先一步给出了反应。
咕噜——
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脆生生的,格外响亮。
霍野脚步一顿。
他垂眸。
怀里的女人并没有像寻常姑娘那样羞得满脸通红,反而仰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霍团长,救了你的兵,还得帮你掐桃花,我这体力消耗有点大。”
夏清眨了眨眼,眼尾那颗小红痣勾人得很,“管饭吧?”
霍野盯着她看了两秒。
胸腔里闷出一声低笑,震得夏清脸颊发麻。
“管。”
他把夏清往上颠了颠,步子一拐,直奔炊事班。
“不但管饱,还管好。”
……
炊事班刚灭了灶火。
胖班长正举着大铁勺刮锅底,门帘子一掀,一股子寒气裹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胖班长一抬头,手里的勺子差点砸脚背上。
乖乖。
活阎王怀里抱着个女人?
还没等他敬礼,霍野把人往长条板凳上一放,自己大马金刀地往那一杵。
“开火。”
男人也不废话,“弄两个鸡蛋,切二两腊肉,有细粮就别给老子整粗的。”
胖班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年头,腊肉那是过年才舍得动的精贵物,团长平时连个荤油都舍不得多放,今儿这是怎么了?
但他不敢问,手脚麻利地生火。
十分钟不到。
一碗卧着两个流心荷包蛋的小米粥,一盘子油汪汪的腊肉炒咸菜,热腾腾端上了桌。
夏清是真饿狠了。
她也没客气,这具身体急需能量。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腊肉送进嘴里。
油脂的焦香瞬间在舌尖炸开,顺着喉管一路熨帖到胃里。
活过来了。
霍野没吃。
他坐在对面,长腿大咧咧地岔开,手里把玩着那个这就没点燃的烟盒。
视线却像黏在了夏清脸上。
太白了。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她吃东西的样子虽然斯文,腮帮子却鼓鼓囊囊的,像只正在囤粮的小松鼠。
看着看着,霍野感觉嗓子眼有点发干。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没点。
牙齿重重咬了一下烟蒂。
这女人,比烟瘾还难压。
“慢点,没人跟你抢。”
霍野突然伸手。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
夏清动作一僵。
那手指上带着常年摸枪留下的厚茧,刮过娇嫩的唇角时,有点疼,又有点麻。
像带电。
她抬眼,正撞进男人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那里头没有什么温情脉脉,只有一种还没来得及收敛的、赤裸裸的侵略欲。
“霍团长不吃?”
夏清稳住心神,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
“看你吃就饱了。”
霍野把被他捏扁的烟卷扔进桌上的铁盘里,站起身。
高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走,回房。”
“先把正事办了。”
……
单人宿舍很简陋。
一张行军床,一张掉漆的书桌,一个立柜。
除此以外,只剩下满屋子属于单身男人的硬朗气息。
门一关。
外面呼啸的风雪声瞬间被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夏清环顾一圈,目光定格在那张窄得可怜的单人床上。
目测只有一米二宽。
睡一个人宽敞,睡两个人……那就得叠罗汉。
“霍团长。”
夏清转过身,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在脱大衣的男人。
“这床,怎么睡?”
霍野动作没停。
他随手将羊皮大衣挂在门后的铁钩上,修长的手指搭上腰间的武装带。
咔哒。
卡扣松开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
“你是想睡地,还是睡桌子?”
男人转过身,一边解着风纪扣,露出里头滚动的喉结,一边理所当然地反问。
夏清挑眉:“再去借张床不行?”
“不行。”
霍野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走到床边,大手一挥,将被子抖开。
“这是部队,没那么多讲究。”
“再说——”
他停下动作,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锁住夏清,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
“证都在桌上摆着,合法夫妻,分床睡像什么话?”
“怎么,怕我吃了你?”
这激将法,拙劣,但有效。
夏清轻笑一声。
她是什么人?
拿手术刀的时候,手里握的是生死。
既然这男人想玩,那就陪他玩玩。
“谁怕谁。”
夏清把脚上的湿棉鞋一蹬,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红裙摆微微晃动。
“只要霍团长管好自己的爪子,我不介意挤一挤。”
白。
太白了。
那双脚踩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白得晃眼,连脚趾头都透着粉。
霍野眸色骤沉。
原本被压下去的那股子燥火,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直冲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抓起地上的洋瓷脸盆。
哐当。
脸盆砸在地上的声音有些重。
“坐那别动。”
男人嗓音哑得厉害,像是含了一把沙砾。
他拎起暖水瓶,往盆里倒水,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他锋利的眉眼。
夏清愣住。
只见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冷面阎王,此刻竟然蹲下了身子。
他试了试水温。
然后抬起头,盯着她的脚。
“过来。”
“洗脚。”
“不洗干净,别想上老子的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