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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砚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一股不屈的意志,才拖着受伤疲惫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墨家工坊。当他敲响那扇熟悉的侧门,对上守夜工匠那惊愕的目光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右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一阵阵脱力的眩晕。

“少工师!您这是……”守夜工匠看到他血迹斑斑的右臂和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快……带我见父亲!”沈砚秋声音沙哑,带着急促的喘息。

消息很快传到了沈墨那里。当沈砚秋被扶进沈墨的书房时,沈墨正对着一盏孤灯,研究着一张岭南地图。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他霍然起身,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怒,随即化为沉痛与了然。

“父亲……”沈砚秋挣脱了搀扶,站稳身体,也顾不上处理伤口,急声道:“柳承业……三日后清晨,突袭工坊!他要……杀人夺卷!他亲口对周彪说的,格杀勿论,秘卷要紧,活口不重要!”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亲耳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最坏的消息时,沈墨的身体还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所有的犹豫和侥幸都已抛却。

“我知道了。”沈墨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先是指挥闻讯赶来的、懂些医术的老工匠为沈砚秋清洗包扎伤口,那箭伤不深,但皮肉翻卷,看着颇为骇人。沈墨亲自查看了伤口,确认无毒,只是普通箭伤,脸色才稍缓。

待沈砚秋的伤口处理完毕,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沈墨立刻沉声下令:“鸣钟!召集所有核心工匠,到‘千机堂’议事!”

“当——当——当——”

低沉而急促的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传遍了工坊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墨家工坊最高等级的预警钟声,非生死存亡关头绝不轻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约莫三十余名头发花白或正值壮年的工匠,齐聚在工坊最核心的“千机堂”内。他们脸上都带着惊疑与凝重,显然都明白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千机堂内烛火通明,墙上悬挂着墨翟祖师爷的画像,以及“兼爱”、“非攻”、“兴利”、“除害”的训言。气氛肃穆得近乎凝固。

沈墨站在祖师爷画像前,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跟随他多年,甚至几代人都服务于墨家工坊的忠实伙伴,声音沉痛而坚定:“诸位同道,祸事将至!柳承业勾结岭南士族,诬我墨家通敌,已定于三日后清晨,率禁军与士族私兵,突袭我工坊,意在夺取《天工秘卷》,并……斩草除根!”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虽早有不好的预感,但听到沈墨亲口证实,还是感到一阵恐慌和愤怒。

“工师!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工坊是我们的心血,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

群情激奋。

沈墨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匹夫之勇,于事无补!柳承业势大,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今之计,唯有保存火种,以图将来!”他目光锐利,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而迅速的命令:

“第一,即刻起,所有非秘传图纸、重要研究成果、易于携带的精巧器械,连夜打包,由李师傅带队,通过密道转移至西山林场秘库!”

“第二,所有无法带走的大型核心器械、关键模具,尤其是涉及军器制造的,由王师傅负责,原地……销毁!绝不能让它们落入柳承业之手,助纣为虐!”

“第三,启动工坊所有防御机关,尤其是外围的陷坑、拒马、警示铃网,由赵师傅带人检查加固!”

“第四,所有家眷、非战斗人员,由孙婆婆组织,天亮前分散撤离,投靠各地亲友或隐匿于市井!”

一条条命令发出,有条不紊,显示沈墨早已做过最坏的打算和相应的预案。工匠们虽然悲愤,但长期的纪律性让他们迅速领命,各自行动起来。千机堂内很快便只剩下沈墨、沈砚秋以及闻讯赶来的秦锋。

秦锋一身劲装,腰佩环首刀,脸上带着肃杀之气:“工师,护卫队已全员戒备,誓与工坊共存亡!”

沈墨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秦锋,你的忠勇,我深知。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他转向沈砚秋,目光中充满了托付的重任。

他带着沈砚秋和秦锋,走入千机堂后方的一间密室。密室不大,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沈墨打开木盒,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古籍,而是一卷用某种特殊丝绢制成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卷册,颜色泛黄,边缘略有磨损。这就是引得柳承业觊觎的《天工秘卷》?沈砚秋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它。

然而,沈墨并未取出那卷丝绢,而是从木盒的夹层中,取出了另一卷材质稍新、但内容似乎完全一致的卷册——那是《天工秘卷》的拓本。

“原卷我已藏于他处,非时机到来,不可轻动。”沈墨解释道,他拿起那卷拓本,又取过沈砚秋平日里最爱穿的那件青布儒衫,示意他脱下。然后,沈墨拿起针线,就在这烛光摇曳的密室里,一针一线,极其仔细地将那卷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拓本,缝入了儒衫的内衬之中。针脚细密而隐蔽,从外表绝看不出任何异样。

在这个过程中,沈墨的声音低沉而庄严,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砚秋,你记住,《天工秘卷》非我墨家一姓之私产,其上所载,乃是历代先贤智慧结晶,是能兴水利、促农耕、强根基、利万民的器具之法!它的真正价值,在于普惠天下,而非成为权贵争霸、戕害苍生的工具!万不可使其落入柳承业此等野心家之手!”

沈砚秋看着父亲专注而凝重的侧脸,感受着那细密的针脚穿过布料,仿佛也将他守护秘卷、坚守信念的职责,一同缝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缝好秘卷,沈墨为沈砚秋穿上儒衫,整理好衣领,然后看向秦锋,神色肃穆:“秦锋,你虽非墨家弟子,但这些年,我视你如手足,砚秋视你如叔父。今日,我以墨家当代钜子之名,将砚秋托付于你!”

他对着秦锋,深深一揖。

秦锋虎目含泪,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斩钉截铁:“工师!秦锋在此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护得少工师周全!北上之路,刀山火海,秦锋亦往!若遇绝境……保人不保卷!”

“保人不保卷……”沈墨喃喃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扶起秦锋,又最后看了一眼儿子,那目光中,有慈爱,有不舍,有期望,更有无尽的嘱托。“去吧,按计划准备。天亮之前,你们必须离开。”

沈砚秋望着父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望着窗外工坊里那些在夜色中默默忙碌、转移物资、销毁心血的身影,听着那压抑的搬运声和偶尔传来的、器械被砸毁的沉闷声响,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酸涩、悲痛、愤怒、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紧紧攥住了身上那件缝入了秘卷拓本的青布儒衫,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在心中,对着父亲的背影,对着这片即将陷入血火的工坊,立下了无声的誓言: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守住秘卷,完成您的嘱托!终有一日,我要让这《天工秘卷》的光芒,真正照耀这苦难的人间,利万民,安天下!”

夜色深沉,墨家工坊灯火通明,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燃烧着自己的倔强烛火。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压抑到极点的气氛,预示着黎明的到来,将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血火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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