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逃的人群最前方,一个鬼子兵的脚踝被一根不起眼的细线猛地一绊。
他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那名鬼子兵连一声完整的惊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垂直掉了下去。
黑暗中,他只感觉到身体被数十个尖锐的硬物刺穿,一股撕裂的剧痛传遍全身,随即意识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他身后紧跟着的另一个鬼子,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消失。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撕破了山道的寂静。
这声惨叫,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
“有陷阱!”
“八路的埋伏!”
恐慌瞬间在混乱的队伍中炸开。
一个鬼子军曹刚想拔刀呵斥部下,维持秩序。
他脚边不远处的草丛里,另一个被踩中的绊索猛地绷紧。
“轰!”
一枚被埋在土里的手榴弹被瞬间拉发,爆炸的气浪将三四个鬼子兵掀飞出去,滚烫的弹片撕开了他们的身体。
这条看似安全的下山小路,在这一刻,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冲过去!不要停!冲过去!”
一个鬼子军官挥舞着手枪,嘶哑地咆哮着。
他话音未落,侧方的树林里突然弹射出一根削尖了的粗大木桩,带着破空声,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军官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向后飞去,钉在了另一棵树上,眼睛瞪得滚圆。
后面的鬼子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听到接连不断的惨叫和爆炸声,只看到前面的人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倒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更加疯狂地向前拥挤,踩着倒地同伴的身体,推开挡在身前的战友。
“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一个鬼子兵的小腿被一个伪装在落叶下的铁制捕兽夹死死咬住,锋利的锯齿瞬间嵌入骨头。
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声,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刺耳。
山崎信武在两名卫兵的簇拥下,被混乱的人潮推搡着向前。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些帝国勇士,一个接一个地掉进坑里,被炸飞,被木桩刺穿。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圈套……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山崎信武的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八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狡猾,如此恶毒。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就在这时,前方的山道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长约百米的开阔缓坡,没有任何树木和灌木的遮挡。
陷阱似乎到此为止了。
幸存的鬼子兵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发疯似的冲出了狭窄的山道,涌向那片开阔地。
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着那条刚刚走过的黄泉路。
短短几百米,他们至少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残余的三百多人,此刻全都挤在了这片不大的空地上,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山顶的观察所里,李云龙的拳头捏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山道,连呼吸都忘了。
“老贾!打不打?狗日的都挤在一块了!”
李云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开火。
贾栩举着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那些的鬼子兵身上,而是在人群中冷静地搜索着。
“再等等。”
“还等?!”
李云龙急得直跺脚。
“再等这帮孙子就跑进山里了!到时候上哪儿找去?”
贾栩的望远镜,突然停住了。
在他的视野中心,一个穿着大尉军服,被两个卫兵死死护在中间的鬼子军官,踉踉跄跄地挤到了开阔地的正中央。
虽然狼狈不堪,但那身军服和肩上的军衔,清晰地暴露了他的身份。
山崎信武。
贾栩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边那个抱着引爆器的通讯兵,平静地开口。
“引爆。”
两个字,轻得像风。
那名年轻的通讯兵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他毫不犹豫地将连接着十几根电线的起爆器手柄,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按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山道两侧的林地里,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了十几声沉闷而密集的爆炸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下一秒,开阔地上,那三百多个刚刚喘过一口气的鬼子兵,看到了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景象。
十几道由无数钢珠、铁砂和碎石片组成的黑色扇面,从他们两侧的地面上喷涌而出。
那黑色的死亡扇面,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整个区域。
血肉之躯在这钢铁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最外围的鬼子兵,身体在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红白之物四处飞溅。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变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
钢铁风暴毫无阻碍地向内推进。
撕裂,穿透,肢解。
拥挤的人群,反而成了这片死亡扇面最完美的靶子。
没有任何死角。
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
山崎信武脸上的庆幸刚刚浮现,就被无尽的惊恐所取代。
他只看到一片黑色的浪潮向自己扑来,然后,整个世界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爆炸的轰鸣,惨叫的哀嚎,奔跑的脚步声……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观察所里,李云龙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看向那片开阔地。
刚才还挤满了人的地方,此刻,空了。
不,不是空了。
是那片土地,被一层厚厚的红色覆盖了。
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甚至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李云龙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打了半辈子仗,见过尸山血海,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赵刚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就猛地闭上了眼睛,脸色煞白。
他不敢去看,也不想去看。
那沉闷的爆炸声,和瞬间消失的惨叫,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慢慢飘了上来。
贾栩拿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刚才被李云龙喷上唾沫星子的镜片。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