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内，死寂一片。
“车裂”两个字，像是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先前那点对新国师的轻视、不忿、质疑，早被嬴政这毫不留情地杀伐之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将李亦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一起刻进了“万万不可得罪”的名单里。
百官之首，丞相李斯微微垂着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中车府令赵高。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谄媚笑容的脸，此刻煞白如纸，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
李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蠢货。
还想挑唆老夫去当这个出头鸟，现在知道怕了？
赵高确实怕了，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瞥见李斯那抹嘲讽的笑意，心中又羞又恼，但更多的是后怕。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我这不是怂，我这是从心。
跟一个疯子维护的疯子作对，那才是真蠢。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氛围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不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八皇子胡亥，满脸通红地站了出来。
他根本没看懂殿内这诡异的气氛，只觉得父皇对一个外人好得太过分，让他这个亲儿子都感到嫉妒和不公。
赵高整个人都傻了。
他刚刚才用眼神示意过胡亥，让他今天安分点，取消所有原定的小动作！
这蠢货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的？！
赵高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生怕嬴政的怒火会牵连到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身上。
李斯和其他大臣则是不动声色，反而都来了精神。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被陛下捧上天的国师，到底有几斤几两。
胡亥这个蠢货，倒是正好成了一块完美的试金石。
“哦？”龙椅上的嬴政，声音听不出喜怒，“胡亥，你有何不服？”
“父皇！”胡亥梗着脖子，大声道，“我大秦以军功立国，以法治天下！凡拜将封侯者，无一不是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之辈！”
“这位国师，如此年轻，寸功未立，凭什么身居国师之位？凭什么见君不跪？凭什么让百官敬畏？”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儿臣请父皇，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他的功劳！若他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功，儿臣，无话可说！”
一番话，掷地有声。
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白衣年轻人的身上。
李亦站在殿中，面对一个皇子的当众发难，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去看胡亥。
他转过身，看向了站在武将队列前方的章邯。
“章将军。”李亦的声音很平静，“我献上的那几样东西，可算功劳？”
章邯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早就看胡亥这帮养尊处优的皇子不爽了。
“当然算！”
章邯猛地一步跨出，他本就是武将，嗓门极大，这一声怒吼，震得整个麒麟殿都嗡嗡作响。
“国师之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
“其一，为‘苍生安’！国师献上玉米、土豆、红薯三样神物，亩产十倍于粟米！有了这三样东西，我大秦将再无饥馑之忧，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此功，够不够？！”
“轰！”
文官队列里，瞬间炸开了锅。
亩产十倍？！
李斯那双微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身为丞相，他比谁都清楚大秦连年干旱，粮荒问题有多么严重。
这三样东西如果属实，那简直是天降祥瑞，足以奠定大秦万世基业的根基！
章邯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为‘兵将强’！国师改进了炼铁之法，改良了兵甲、强弩！依国师之法，我大秦将士的战力，至少能提升三倍！此等强军之法，够不够？！”
武将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战力提升三倍？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面对匈奴铁骑，他们将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章邯环视一周，看着百官那一张张震惊到失语的脸，心中畅快无比，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声音愈发洪亮。
“其三，为‘揽英才’！国师创立‘科举’之制，以考试定高下！不论出身，不问人脉，天下所有读书人，皆可凭真才实学入朝为官！此策，可破世家门阀之弊，为我大秦万世，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此等固本之策，够不够？！”
如果说前两功是震撼。
那这第三功，就是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李斯的身体晃了一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骇然的神色。
科举！
这是在挖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啊！
赵高更是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李亦，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而胡亥，已经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章邯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却完全无法理解。
解决饥荒？强军三倍？为万世选才？
这……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他娘的是不世之功啊！
整个麒麟殿，落针可闻。
李亦缓缓地转过身，朝着已经呆若木鸡的胡亥，走了一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胡亥却像是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上，巨大的压力让他双腿发软。
“十八皇子。”李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这些功劳，够不够？”
“我……”
胡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李亦那平静无波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脚下一绊。
“噗通”一声，这位大秦的十八皇子，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丢人，丢到家了。
嬴政冰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来人。”
“将十八公子胡亥带下去，禁足府中三月，扣除一年俸禄，闭门思过！”
“另，传寡人旨意，国师之功，当赏。但国师言，功劳归于大秦，不求私赏。寡人，准了。”
说完，嬴政猛地一甩袖袍。
“退朝！”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后殿。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然后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绕开了瘫坐在地上的胡亥，匆匆退出大殿。
赵高更是跑得比谁都快，他现在只想离胡亥这个扫把星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