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空旷的山林里回荡，好听得很。
门口那只刚才还把舌头伸得老长、试图要把人吓尿的吊死鬼，这会儿已经缩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晴天娃娃，挂在门梁上随风晃荡。
它那双原本流着血泪的黑窟窿眼现在变成了两颗呆萌的纽扣，嘴巴也被缝成了一个夸张的微笑弧度。
谢惊蛰伸手拨弄了一下娃娃的脑袋。
“手感不错，就是轻了点。”
她跨过门槛，脚底下踩着厚厚的灰尘，像是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门在她身后自动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把外面的阳光彻底隔绝。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霉味，混着下水道反上来的腥气，熏得人脑仁疼。
谢惊蛰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
“这味儿，比新手村那个食尸鬼的被窝还冲。”
她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
“咔哒。”
开关按下去了，灯没亮。
反而是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平地卷起，吹得窗帘疯狂拍打墙壁。
头顶传来一阵指甲刮擦木板的动静。
“滋——滋——”
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像是有一万只老鼠在天花板上开会。
谢惊蛰没抬头，只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直直地往上一打。
光圈落在挑高的大厅顶上。
那里没有老鼠。
只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她四肢反折，像只巨大的红蜘蛛一样紧紧贴在天花板上，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垂下来，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黑水。
“嘀嗒。”
黑水落在谢惊蛰脚边的地板上，腐蚀出一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嘻嘻嘻……”
女鬼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那张脸惨白得像是涂了一层腻子，七窍都在往外滋血，嘴巴裂开，露出满口黑牙。
“我的房子……滚出去……死……都要死……”
怨毒的声音像是贴着耳膜钻进去，换个正常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吓得心脏骤停了。
谢惊蛰举着手机，光圈在女鬼那张烂脸上晃了晃。
“我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不仅没跑，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避开那滩腐蚀液，语气里满是嫌弃。
“作为这栋别墅的管家，你看看这地上的灰，再看看你自己。”
谢惊蛰把手电光往下移，照在女鬼那身脏兮兮的红裙子上。
“衣服也不知道洗洗，全是血痂和泥点子，头发乱得像鸡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要饭婆。”
女鬼愣住了。
它在这栋凶宅里盘踞了十几年，吓疯了五个房主，弄死了三个装修队，哪个见到它不是哭爹喊娘尿裤子？
这女的不仅不怕，还嫌它脏？
“吼——！！！”
女鬼怒了。
它那张脸瞬间膨胀，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肉芽。
头发疯长，像是黑色的瀑布一样朝着谢惊蛰卷过来，十指甲更是暴涨半米长，泛着幽幽的绿光，照着谢惊蛰的天灵盖就抓下来。
“给脸不要脸！”
女鬼嘶吼着，怨气化作实质般的黑雾，把整个大厅都冻结了一层白霜。
谢惊蛰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即将把她脑袋抓烂的利爪。
瞳孔深处，那代表着无限理智的“∞”符号猛地亮起，幽黑的数据流在眼底疯狂冲刷。
【目标：红衣厉鬼（变异）】
【等级：LV.20（凶宅地缚灵）】
【词条：怨气冲天（每秒释放高强度精神污染，让人产生幻觉自）】
【描述：它恨这个世界，恨活人，恨所有不用交房贷的生物。它要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当跳绳。】
“恨不用交房贷的生物？”谢惊蛰嗤笑一声，“这理由倒是挺清新脱俗。”
意念如刀，狠狠劈下。
改！
【词条：怨气冲天】——＞【勤劳肯的保洁阿姨】！
【描述：它爱这个家，爱卫生，爱所有能被擦净的污渍。看见灰尘它就浑身难受，看见垃圾它就心如刀绞。它是家政界的卷王，清洁圈的神话。】
“噗嗤。”
原本要把谢惊蛰脑袋抓爆的利爪，在距离她鼻尖三厘米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那股子要把人冻僵的阴风也瞬间散去。
女鬼僵在半空，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暴戾的神色开始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脏东西后的极度焦虑。
“哎呀！”
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但这叫声里没有怨气，只有心疼。
“这地怎么这么脏啊！这要是让邻居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家没教养呢！”
它那十泛着绿光的利爪一阵扭曲，黑雾翻滚间，竟然变成了两把扎实的老式棕榈扫帚和一块吸水性极好的抹布。
原本那身血淋淋的红裙子，颜色也变了，变成了碎花图案的围裙，上面还绣着“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
女鬼从天花板上轻飘飘地落下来，双脚着地，动作麻利得不像个死人。
它看都没看谢惊蛰一眼，抄起扫帚就开始狂扫。
“这灰！这得积了多少年啊！造孽啊！”
“还有这墙角的蜘蛛网！也不怕招虫子！”
女鬼一边扫一边碎碎念，那扫帚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连地板缝里的泥都被抠得净净。
谢惊蛰收起手机，走到客厅中央那张蒙着白布的欧式沙发前。
她还没动手，正在擦窗户的女鬼就像是瞬移一样飘了过来。
“主人您别动！脏手！”
女鬼一把扯掉那块发霉的白布，手里的抹布以每秒三十下的频率在真皮沙发上疯狂擦拭。
“呼——哈！”
它甚至还对着沙发哈了口气，用袖子蹭了蹭，直到黑色的皮面上能照出人影。
“您坐！您快坐！”
女鬼一脸讨好地弯着腰，那张刚才还七孔流血的脸上现在洋溢着劳动最光荣的慈祥笑容。
谢惊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进柔软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舒服。
这要是去家政公司请个这种级别的保姆，一个月没个万把块下不来，还得包吃包住。
现在好了，不仅不要钱，还不用睡觉，而且自带穿墙技能，清理死角绝对是一把好手。
“去，把二楼那个死过人的浴缸刷刷。”谢惊蛰指了指楼上，“记得用消毒水，多刷两遍。”
“好嘞主人！保证刷得比我脸还白！”
女鬼答应一声，扛着扫帚就往楼上飘，飘到一半又折回来，对着门口那个还在晃荡的晴天娃娃吊死鬼骂了一句：
“死鬼！别在那晃了！没看见台阶上有泥吗？下来擦地！”
那个被改成晴天娃娃的吊死鬼“呜呜”叫了两声，委屈巴巴地从门梁上跳下来，把自己当成拖把，在地上蹭来蹭去。
谢惊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三个亿的安家费，花得值。”
她伸手从怀里的乾坤袋里摸出那块还没吃完的牛肉，塞进嘴里嚼着。
别墅是有了，保洁也有了，但这地方毕竟是凶宅，而且还是个全城皆知的鬼窝。
光靠这两个把脑子洗坏了的鬼东西，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
要是遇到特事局那种带装备的，或者像谢若晴那种觉醒了半吊子神力的，这俩货估计扛不过三秒。
“得加固一下。”
谢惊蛰咽下牛肉，把那个从谢家藏宝阁顺来的乾坤袋倒提起来，往茶几上一抖。
“哗啦啦。”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出来。
深渊魔龙的指甲盖、鬼面蜘蛛的毒囊、虚空行者的皮屑……还有那几瓶散发着腥臭味的妖兽精血。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刚才引起兽的罪魁祸首——被改成了【极品引怪香】的避尘珠。
谢惊蛰两手指捏起那颗粉红色的珠子。
此时的珠子还在不断往外散发着那种甜腻的香味，虽然被乾坤袋隔绝了大半，但一拿出来，正在擦栏杆的女鬼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声。
那是本能的渴望。
“别看了，这玩意儿你吃不起，吃了会拉肚子的。”
谢惊蛰把珠子在手里抛了抛。
既然这里是她在现实世界的第一个据点，那就得按最高规格来打造。
普通的防盗门？防弹玻璃？
太low了。
在《旧神庭》的规则里，最好的防御就是规则本身。
“正好，把这玩意儿当个阵眼。”
谢惊蛰站起身，拿着珠子走到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山林，此刻却隐隐绰绰地有不少绿油油的眼睛在闪烁。
那是之前被兽吸引过来，却没敢靠近的漏网之鱼，或者是这深山老林里原本就有的精怪。
它们在观望。
这里是凶宅，有大恐怖，但那颗珠子的味道实在太香了。
“想要啊？”
谢惊蛰把珠子贴在玻璃上，对着外面那些贪婪的视线晃了晃。
“想要就进来拿。”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转身，她把珠子随手放在了窗台最显眼的位置，就像是在放一块普通的装饰品。
但这还不够。
光有诱饵，没有陷阱，那是送外卖。
谢惊蛰又从那一堆材料里捡起那片【深渊魔龙的指甲盖】。
这东西只有硬币大小，通体漆黑，边缘锋利得能切开光线。
上一世，这可是打造神器“斩龙剑”的核心材料，哪怕是一小块碎片，里面蕴含的龙威也足够把方圆百里的生物吓破胆。
但那是正常用法。
谢惊蛰从来不走寻常路。
她拿着指甲盖，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那扇厚重的铁门已经被擦得锃亮。
谢惊蛰蹲下身，把那片指甲盖按在了门槛的一条裂缝里。
瞳孔深处的黑光再次转动。
改！
【物品：深渊魔龙的指甲盖（碎片）】
【词条：龙威（压制低等生物灵魂）】
“太单调了。”
谢惊蛰摇摇头，指尖在虚空中划动。
“既然是看门的，那就得有点看门的觉悟。”
【词条：龙威】——＞【安检门】！
【描述：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得把裤衩子脱下来检查三遍。凡是带着恶意靠近的生物，都会体验一把被巨龙嚼碎了再吐出来的。而且，这扇门有点势利眼，它只认拥有这个屋子钥匙的人。】
“嗡——”
黑色的指甲盖瞬间融化，渗进了地面的石材里。
一股无形的波动顺着门槛向两边扩散，眨眼间就覆盖了整个别墅的外墙。
原本阴森森的别墅，突然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肃之气。
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
窗外那些还在窥探的绿眼睛，突然齐刷刷地灭了一大片。
几声惊恐的呜咽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逃窜声。
“跑得倒是挺快。”
谢惊蛰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
“不过，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她转过头，看向正把地拖得反光的女鬼保洁。
“阿姨，家里有吃的吗？”
女鬼愣了一下，把拖把往身后一藏，有些局促地搓着手：“那个……主人，以前住进来的人都死得太快，没留下什么存粮。冰箱里好像还有半个上次装修工人留下的馒头，都长毛了……”
谢惊蛰叹了口气。
也是，指望鬼做饭，确实有点难为人。
“算了，点外卖吧。”
她摸出手机，刚准备打开软件，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新闻推送。
【突发！谢氏家族庄园遭遇特大火灾，疑似野兽袭击！伤亡惨重！】
【独家爆料！谢家大小姐谢惊蛰不知所踪，警方正在全力搜寻！】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航拍照片。
冲天的火光中，隐约能看见几个扭曲的人影，还有那个被绿光笼罩的废墟。
谢惊蛰手指划过屏幕，直接关掉了新闻。
“搜寻我？”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小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正好，我也想找你们聊聊。”
她点开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备注为“提款机”的号码上停顿了一下。
那是谢震天的私人号码。
不过现在这老东西估计还在医院里抢救，打过去也是占线。
她的手指往下滑，落在了一个没有任何备注，只有一串乱码的号码上。
这是上一世，那个自称“国家特殊事务处理局”局长给她的秘密联络线。
只要拨通这个电话，就意味着加入了官方的阵营，成为所谓的“守夜人”。
但这一世……
谢惊蛰想了想，手指一偏，没有拨通那个号码，而是打开了那个还停留在内测界面的游戏APP。
《旧神庭》。
虽然公测还没正式开始，但对于拥有GM权限的她来说，有些功能是可以提前用的。
比如……
玩家论坛。
此时的论坛虽然还没几个人，但已经有几个内测的高玩在里面灌水了。
【震惊！新手村那个把村长宰了的大佬是谁？ID叫亵渎者？这名字有点狂啊！】
【我也看见了！那把剑黑漆漆的，一刀999！肯定是挂！】
【求抱大腿！我是魔都王撕葱，愿出一百万买大佬好友位！】
谢惊蛰看着这些帖子，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既然你们这么想找我……】
她点击发送。
【新帖：高价收购灵性材料，地点：帝都云顶天阙山顶壹号。报酬：如果不怕死，可以来面谈。——亵渎者】
发完贴，谢惊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阿姨，准备一下。”
她看向那个正在擦吊灯的女鬼。
“这几天可能会有不少客人上门。”
“记得把地拖净点，别让客人的血脏了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