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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顾伯带着沐依安穿过小院,走进一间低矮的厢房。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顾伯抬起床尾,一根床腿底部挖了一个凹槽。

他从凹槽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里面是一幅陈旧的地图,画的是应天府的全图。

顾伯把地图摊开,指着上面几个用朱砂标记的点。

“这是‘影子’在城里的三个据点。”他说,“东市的‘福来茶楼’,西城的‘永昌当铺’,还有,秦淮河的‘烟波画舫’。”

烟波画舫。

牡丹姑娘死的地方。

沐依安的心脏猛跳。

“画舫也是‘影子’的据点?”

“是。”顾伯点头,“那是他们传递消息的地方。牡丹姑娘,就是他们的信使之一。”

“那下毒的人……”

“应该在东市的茶楼。”顾伯说,“‘影子’的行动组通常在那里落脚。茶楼后院的密室,是他们存放武器和药物的地方。”

他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打开。

里面是几套夜行衣,还有匕首、飞爪、火折子等物。

“这些你拿去。”他说,“茶楼守卫很严,前后门都有暗哨。后院墙高两丈,墙上插着碎瓷片。你从西侧的巷子进去,那里有棵老槐树,可以借力上墙。但墙上可能有机关,要小心。”

沐依安接过夜行衣。

“顾伯,您为什么帮我们?”

顾伯苦笑。

“十二年前,沈砚大人救过我儿子的命。”他说,“我儿子当时在锦衣卫当差,得罪了上司,被诬陷通敌。是沈大人冒险查清真相,保住了他的命。这份情,我得还。”

他顿了顿。

“姑娘,沈大人是个好人。他卖名单,不是为钱,是为了救人。可惜,他失败了。现在沈公子又……唉,他们沈家,怎么总是碰上这种事。”

沐依安没说话。

她换上了夜行衣,把鞭子缠好,匕首别在腰间。

“顾伯,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她顿了顿,“请告诉沈承言,地图和血绣,在……”

“别说这种话。”顾伯打断她,“你会回来的。沈大人当年能从‘影子’手里逃出来,你也能。”

沐依安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转身,推开门,再次冲进雨里。

顾伯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沈大人……”他喃喃道,“她,和您真像。”

雨,越下越大了。

东市,福来茶楼。

茶楼已经打烊,门窗紧闭,只有二楼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灯。

沐依安潜伏在对面的屋顶上,身上披着一块黑色的油布,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观察了很久。

茶楼前后门各有一个暗哨,穿着蓑衣,藏在阴影里,几乎看不见。

但沐依安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直觉。

西侧的巷子确实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冠伸到了茶楼的院墙上。

她等了一会儿。

雨势稍缓。

就是现在。

她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滑下屋顶,贴着墙根,摸到巷子口。

两个暗哨都没动。

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槐树。

树枝很滑,但她动作轻盈,几个起落就攀到了靠近院墙的那根粗枝上。

从树上可以看清院内的情形。

院子不大,堆着些杂物。

正屋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正在说话。

沐依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出其中一人穿着夜行衣,正是今晚那个夺箱黑衣人。

找到了。

她观察墙头。

墙头确实插着碎瓷片,但靠槐树的这一侧,瓷片明显少一些,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留下的痕迹。

有暗桩。

她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向院子另一侧。

石子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正屋里的人影顿了一下,但没出来。

墙头上也没有动静。

沐依安等了三息,然后像一道影子,从树枝上掠向墙头。

她落脚的位置,特意选在两片瓷片之间。

很稳。

没有触发机关。

她伏在墙头,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异常。

她这才翻身下墙,落地无声。

院子里的积水很深,淹没脚踝。

她贴着墙根,挪到正屋的窗下。

屋里传来对话声。

“……箱子已经送到老地方了。”是那个黑衣人的声音,“主子说,计划照旧,明晚子时动手。”

“内卫那边怎么办?”另一个声音问,很陌生。

“内卫今晚折了两个人,暂时不会轻举妄动。”黑衣人说,“但主子说了,地门开启在即,不能再出差错。那个沐依安,必须尽快抓到。”

“她在哪?”

“不知道。”黑衣人声音阴沉,“但沈承言中了我的毒,活不过今晚。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他,我们可以守株待兔。”

“万一她找到解药……”

“解药在我身上。”黑衣人冷笑,“除非她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沐依安的手握紧了鞭柄。

解药果然在他身上。

她悄悄探头,从窗缝往里看。

屋里只有两个人。

黑衣人坐在桌边,另一个是个中年汉子,穿着茶楼掌柜的衣裳,正在倒茶。

桌上放着一个瓷瓶,正是黑衣人从怀里掏出来的。

解药。

沐依安观察屋内的布局。

门在正对窗户的位置,从窗户突入,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屋顶……屋顶是瓦片,掀瓦会有声响。

只能强攻。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摸出三枚铜钱。

然后她起身,一脚踹开窗户,整个人撞了进去。

铜钱同时出手,射向那个掌柜。

掌柜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反手抽出藏在桌下的刀。

但沐依安的鞭子已经到了。

鞭梢卷住黑衣人刚要去抓解药的手腕,用力一扯。

黑衣人闷哼,手腕脱臼,解药瓶脱手飞出。

沐依安鞭子回卷,卷住瓷瓶,拉到手中。

到手!

但就在这一瞬,掌柜的刀已经到了她背后。

刀风凌厉。

沐依安来不及转身,只能向前扑倒,滚到桌下。

刀劈在桌沿上,木屑纷飞。

黑衣人忍着痛,用另一只手拔出短刀,刺向沐依安。

前后夹击。

沐依安鞭子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从桌下滑出,撞向墙壁。

借力反弹,鞭子如灵蛇出洞,缠住掌柜的脚踝,用力一扯。

掌柜踉跄倒地。

黑衣人趁机扑上,短刀直刺沐依安心口。

沐依安侧身避过,鞭子回卷,缠住他的脖子。

用力。

咔嚓。

颈骨折断。

黑衣人瞪大眼睛,软软倒地。

掌柜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同伴已死,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沐依安鞭子一挥,缠住他的脖子,也用力一扯。

又是一声脆响。

掌柜倒地,气绝。

屋里安静下来。

只有雨声,和沐依安粗重的呼吸声。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瓶。

解药。

拿到了。

她不敢多留,收起瓷瓶,从窗户翻出,原路返回。

上墙,下树,穿巷。

一切顺利。

直到她跑出东市,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时。

巷子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青衫,戴着斗笠。

腰间佩着麒麟玉。

但不是沐云。

这个人更高,更瘦,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手里拿着一把剑。

剑尖滴着水。

“沐姑娘。”他开口,声音很年轻,但冷得像冰,“把解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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