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时，林默回到了仓库。
他走的是园区围墙的破损处，悄无声息，像一道影子。身上带着露水和草叶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清洗过的血腥味。
仓库小门从内侧打开一条缝，林瑶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是林默，她明显松了口气，立刻拉开门让他进来。
“哥，你没事吧？”林瑶快速关上门，插上插销，目光扫过林默全身。
“没事。”林默卸下背包，里面发出金属和玻璃瓶碰撞的轻微声响。“有点收获。”
他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工作台上：几包用旧报纸裹着的蔬菜种子（白菜、萝卜、菠菜）、两瓶农家自酿的高度白酒、一小罐密封的猪油、一捆结实的麻绳、还有一把用帆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林瑶的目光落在那把长条物上。林默解开帆布，露出一把工兵铲。但和普通的工兵铲不同，这把铲子的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铲头侧面焊接着锯齿，握柄尾部加装了破窗锥，整个铲身透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这是……”
“村子里一个老兵的。”林默简单说道，拿起铲子掂了掂，“改制过的，开刃了。近战好用。”
林瑶拿起那几包种子，有些不解：“哥，我们要种地？”
“长远打算。”林默说，“罐头总有吃完的一天。我的异能……”他顿了顿，“等觉醒后，如果能加速植物生长，这些种子就是未来的粮食。”
林瑶点点头，将种子小心收好。她又看向那两瓶白酒：“这个呢？”
“消毒，取暖，必要时还能当燃料。”林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十几发黄澄澄的子弹。“还有这个。从村里一个老猎户家找到的，12号霰弹，老式猎枪用的。枪没找到，可能被带走了，但子弹有用。”
林瑶看着那些子弹，手指蜷缩了一下。真实的、致命的弹药，比弩箭和砍刀更直白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暴力。
“哥，村子里……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林默沉默了几秒。
“大部分人都撤了，听到城里可能有疫情的消息，都投亲靠友去了。”他说的是部分事实，“剩下几户老人不愿意走，我劝过了，给了他们一些罐头和药品。”
他没说变异狗群的事，也没说那个断后的老兵。有些画面，林瑶不需要知道。
“你见到那个……你要找的人了吗？”
“见到了。”林默看向仓库大门方向，“他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仓库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两短一长、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林默走到门后，透过观察孔看了一眼，然后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外套，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他面容方正，皮肤黝黑粗糙，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而平静。
最关键的是，他的左臂衣袖上，有一道新鲜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
“王叔。”林默侧身让他进来。
老王——王建国，退伍老兵，前世在丧尸潮中救过林默一命，后来成了小队最可靠的盾牌——踏进仓库。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内部环境，在堆积的物资、封死的窗户、以及林瑶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回林默脸上。
“小伙子，你这地方……挺特别。”老王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期吸烟的痕迹。
“为了活命。”林默关上门，直截了当，“王叔，你的胳膊需要处理。”
老王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口——三道平行的抓痕，不深，但皮肉翻卷，边缘有些红肿。“让狗挠了一下，不碍事。”
“村里的狗？”林默一边问，一边从医疗箱里拿出碘伏、纱布和抗生素药膏。
“嗯。”老王坐下，挽起袖子，露出精瘦但肌肉结实的小臂，“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扑人。力气大得不正常，挨了一铁锹还能爬起来。”
林默用碘伏清洗伤口，动作熟练。老王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是发疯。”林默低声说，“是开始变异了。”
老王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如鹰。
“你之前电话里说的那些……”老王顿了顿，“我开始有点信了。那些狗的眼睛是红的，流口水，见活物就咬。我当兵时在边境见过狂犬病发作的，没这么凶。”
林默包扎好伤口，将抗生素药膏递过去：“早晚各涂一次。伤口不深，但怕感染。”
老王接过药膏，没急着用，而是看着林默：“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林默在他对面坐下。林瑶默默递过来两瓶水，然后退到工作台旁，假装整理工具，耳朵却竖着。
“我是个普通人。”林默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但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经历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醒来后，发现梦里的一些征兆正在变成现实。”
他指了指白板上的倒计时：“还有不到四十五个小时。到时候，你会看到比疯狗更可怕的东西。”
老王盯着倒计时看了几秒，又环视仓库：“所以你做这些准备。”
“对。”林默点头，“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他看了一眼林瑶，“保护该保护的人。”
老王沉默地拧开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他的动作很稳，手指粗大，关节突出，布满老茧。
“你找我来，想让我做什么？”他问得直接。
“我们需要有战斗经验的人。”林默也答得直接，“我需要有人守夜，需要有人规划更专业的防御，需要有人在我外出时保护这里。”
老王涂完药膏，放下袖子：“报酬呢？”
“活下去。”林默说，“以及，一个相对安稳的据点。食物、水、药品、安全的墙壁。还有……”他顿了顿，“复仇的机会。”
“复仇？”
“梦里，我被人背叛过，害死了。”林默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一世，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王看了他很久。久到林瑶都有些不自在，捏紧了手里的螺丝刀。
“你妹妹知道这些吗？”老王忽然问。
林瑶下意识抬头。
“她知道一部分。”林默说，“她信我。”
老王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工作台上。那是一把老式的56式冲锋枪刺刀，刀身修长，寒光凛冽。
“这是我带来的。”老王说，“枪交上去了，刀留下了。用得着。”
林默看着那把刺刀。前世，老王就是用这把刀，在尸群里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欢迎加入，王叔。”林默伸出手。
老王握了握他的手。手掌粗糙有力，像铁钳。
“先说好。”老王收回手，“如果到时候，你说的那些没发生，或者你是个疯子，我会走。”
“如果发生了呢？”
“那我就留下。”老王眼神坚定，“守到最后一颗子弹，最后一口气。”
简单的对话，确立了暂时的同盟关系。
林默让老王先去生活区休息。老王却摆摆手，走到仓库中央，开始仔细检查防御布置。他摸了摸焊死的钢板接缝，试了试大门的坚固程度，又爬上梯子看了看屋顶的观察孔。
“这里要加一根斜撑。”他指着大门内侧，“防止外面大力撞击。窗户的观察孔位置太高，蹲射不方便，可以下面再开一个矮点的。屋顶逃生口旁边的铁丝网太显眼，应该伪装一下……”
他一边走一边说，语气平淡，但每一条建议都切中要害。林默默默记下，不得不承认，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半天，三人没有停歇。
林默和老王一起，按照建议改进了防御设施。他们在仓库大门内侧加焊了两根粗壮的斜撑钢梁；在六个观察孔下方，又开了六个离地只有一米二的“蹲射孔”，同样加装滑动挡板；屋顶逃生口旁边的铁丝网上，他们用废布料和杂草做了简易伪装。
林瑶则按照老王的指导，将更多的空罐警报装置布置在围墙外围和园区主要通道上，用细铁丝串联，形成一个简易的预警网络。她还学会了用废轮胎和铁丝制作简单的“阻车钉”——虽然现在用不上，但老王说，将来对付可能出现的掠夺者车辆会有用。
午饭依然是罐头加热。老王吃得很沉默，但速度不慢。饭后，他主动提出要检查武器。
林默把所有的近战武器都摆出来：三把消防斧、二十把丛林刀、那把改制工兵铲、还有老王带来的刺刀。
老王一件件拿起来检查、试手感、简单挥动。
“斧头太重，不适合长时间挥砍，但破门破窗好用。刀轻便，但需要技巧，劈砍不如刺戳。”老王评价道，“这把铲子改得不错，但握柄太滑，缠上纱布或者胶带。”
他又检查了弩和复合弓：“远程武器少，箭矢更少。要省着用。最好能做一些回收箭矢的训练。”
林默点头记下。老王又看向那些工具：撬棍、液压剪、大锤……
“这些都是好东西。”老王说，“但需要练习。不然关键时刻使不上劲，或者伤到自己。”
下午，老王开始给林默和林瑶做简单的战斗培训。不是在仓库里挥砍，而是讲解原理。
“对付人形目标，要害是头、颈、心口。但头骨很硬，没有经验的人一刀砍上去可能卡住。颈部和心口需要精准和力量。”老王拿着那把刺刀比划，“如果是那种‘丧尸’，按小林说的，只有破坏头部才有效，那攻击目标就更小。”
他让林瑶用消防斧砍一个垫了旧棉被的木桩：“不要用蛮力，用腰劲。劈下去的时候，想象斧头是手臂的延伸。收回来要快，防备反击。”
林瑶第一次挥斧，笨手笨脚，差点砸到自己脚。第二次好些，第三次，斧刃深深砍进木桩。
“有点样子。”老王点头，“继续练。练到成为本能。”
他又教林默如何使用改制工兵铲：“铲面可以拍击，可以推挡。边缘锋利，可以劈砍。侧面的锯齿可以钩拉、可以锯东西。尾锥破窗、凿击。这是多用途工具，要灵活。”
林默前世用过类似的武器，上手很快。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认真按照老王的指导练习基本动作。
训练间隙，老王问起外面的情况。
“城里现在怎么样？”他一边打磨一把丛林刀的刀刃，一边问。
“表面还平静。”林默说，“但新闻已经开始有‘不明原因狂躁症’的零星报道，主要在网络上，主流媒体压着。医院可能已经有病例了，但没公开。”
老王沉默地磨着刀，砂纸在金属上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我儿子在省城。”他忽然说，“消防员。上次通电话，说最近火警特别多，很多是家庭纠纷引发的纵火，还有人袭击路人。”
林默动作顿了一下。前世，他好像没听老王提过儿子。
“联系不上？”他问。
“昨天开始电话打不通了。”老王语气平静，但磨刀的动作重了一些，“可能信号问题，也可能……忙。”
林默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在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苍白无力。
“他会活下来的。”林默最终说，“消防员身体素质好，反应快，而且初期混乱时，他们这种职业反而容易集结成团体。”
老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磨刀。
傍晚，林默再次爬上屋顶观察。城市方向的灯光依旧璀璨，但仔细看，似乎有些区域的灯光比平时稀疏。也许已经有人开始撤离，或者……已经出不来了。
他调出系统界面。倒计时还在跳动，但旁边多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提示：
【支线任务：组建初始小队（1/3）】
【任务要求：在末世降临前，集结至少三名值得信赖的同伴。】
【当前进度：林瑶（已加入）、王建国（已加入）】
【任务奖励：小队成员基础属性小幅提升、队伍协作技能解锁】
还差一个人。
林默想到了楚月。前世那个在曙光基地冷静果敢的女军医，冰系异能的觉醒者。但楚月现在应该还在城里的军队医院，距离太远，时间不够。
只能先这样了。三人小队，加上坚固的据点，充足的物资，应该能撑过最初的混乱期。
晚饭后，老王主动提出守前半夜。林默没有推辞，他需要保存体力。
他和林瑶早早躺下行军床。林瑶累了一天，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林默却睁着眼，看着黑暗中仓库顶棚的钢梁。
耳边传来老王极轻的脚步声——他在仓库内缓慢巡视，检查每一扇窗户，每一个观察孔，倾听外面的动静。
这是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前世在末世后期，只有当老王守夜时，他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的意识逐渐模糊。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阵极其轻微、但清晰的“咔嚓”声，从仓库外围传来。
像是……踩断了枯枝。
林默瞬间清醒，手已经摸到了枕边的丛林刀。
几乎同时，守夜的老王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悄无声息地起身。
老王打了个手势，示意林默去左边的观察孔，他自己走向右边。
林默摸到观察孔前，轻轻推开滑动挡板一条缝隙。
月光很淡，园区里一片朦胧的灰暗。他眯起眼，仔细扫视仓库前方那片空地。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在。
他屏住呼吸，将听觉放到最大。风声、远处国道偶尔驶过的卡车声、园区某处铁皮被风吹动的嘎吱声……
还有，一种极轻微的、湿漉漉的拖拽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爬行。
林默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他朝老王的方向看去，黑暗中，老王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没看到明确目标。
声音在持续，越来越近，似乎绕着仓库外墙移动。
林默缓缓抽出丛林刀，刀身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冷光。他给老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仓库后方的小门查看。
老王点头，举起了那把改制工兵铲，守在仓库大门旁。
林默像猫一样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来到仓库后方的小门前——这是他们预留的紧急出口，外面堆满了废弃建材作为伪装。
他贴在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
月光下，一道扭曲的黑影，正缓缓从一堆生锈的铁管后面爬出来。
那东西……像人，但又不像。
四肢着地，动作僵硬而怪异，脖子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一边。它爬得很慢，偶尔停下来，头部左右转动，似乎在嗅探什么。
林默的瞳孔收缩。
丧尸。
第一只。
时间还没到，但它已经出现了。是前世的记忆有偏差？还是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某些事情提前了？
那东西似乎闻到了活人的气味，朝着仓库小门的方向抬起头。月光照在它脸上——惨白，布满暗色的血丝，眼睛浑浊发白，嘴巴半张，露出沾着不明粘液的牙齿。
它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嗬嗬声。
林默握紧了刀柄。不能让它靠近，不能让它发现这里。必须在它引来更多同类之前，解决掉。
他轻轻拉开小门的插销，动作慢到极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门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带着腐烂的甜腥气。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爬行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林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身影如同猎豹般蹿出！
丧尸听到动静，嘶吼着抬起头，双手（或者说前肢）撑地，想要站起来。
但林默更快。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丧尸面前，在它完全起身之前，手中的丛林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刀锋精准地切入丧尸的脖颈侧面，割开皮肉，切断颈椎。
嗬嗬声戛然而止。
丧尸的身体僵住，然后软软地倒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默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刀尖滴下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月光照在他脸上，面无表情。
第一个。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击杀初级感染者（丧尸）x1】
【获得异能点：10】
【获得物品：腐化的结晶（劣质）x1】
【首杀成就达成，额外奖励：基础战斗本能提升】
一股暖流融入身体，肌肉记忆似乎多了些什么。对武器的握感更稳，出手的角度更自然。
林默弯腰，用刀尖挑开丧尸的衣服。在它胸口位置，皮肤下有一块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黑红色晶体，微微凸起。
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晶体挑出来。入手冰凉，表面粗糙，里面似乎有暗红色的微光在缓慢流转。
这就是“腐化的结晶”。前世后期，这种晶体被幸存者发现，是某些特殊设备和异能强化的材料，也是系统商城的货币之一。
他将晶体擦干净，收进口袋。然后抓住丧尸的脚踝，将它拖到远处一个废弃的坑洼里，用旁边的建筑垃圾草草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仓库小门，闪身进去，重新锁好。
老王已经等在门后，手里握着工兵铲，眼神锐利。
“解决了？”他问。
“嗯。”林默点头，“一个。已经变异完全的。”
老王沉默了几秒：“你动手很快。不像第一次。”
林默没有解释。他走到水桶边，清洗刀身和手上的污迹。
“它怎么出现的？”老王问，“时间还没到。”
“可能是个别提前变异的。”林默说，“病毒扩散速度不一，体质弱或者有基础病的人，可能先撑不住。”
老王没再问。他走到观察孔前，继续警戒。
林默回到行军床边，看了一眼熟睡的林瑶。她还不知道，第一场杀戮已经在她睡着时发生了。
他躺下，闭上眼睛。
脑海中，系统界面自动浮现：
【末世生存系统】
【宿主：林默】
【状态：备战中】
【异能：未觉醒（觉醒概率：15%）】
【异能点：10】
【储物空间：20立方米（当前使用：8%）】
【当前任务：存活至第一次猩红之夜结束（0/1）】
【支线任务：组建初始小队（2/3）】
还差一个人。
但林默已经没时间去寻找第三名队员了。
因为倒计时，已经走到了尽头。
白板上，鲜红的数字在黑暗中无声跳动：
【00:59:47】
最后一小时。
林默睁开眼，看向仓库天花板。
外面，夜空开始泛起一抹不祥的暗红色。
像干涸的血。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