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境，拒北城。
历经十余日的长途跋涉，离王府的二公子叶钧，和他名义上的“伴当”祝景，终于抵达了这座传说中的城池。
一路上，叶钧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该在父王面前逞那个能。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为父分忧，都是狗屁。
现在好了，真要来见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屠了。
越是靠近拒北城，他心里就越是发毛，腿肚子转筋都成了常态。
“祝先生，要不…咱们回去吧？”
在距离城门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叶钧实在是扛不住了，勒住马缰，一张俊脸比纸还白。
“跟父王说，那萧惊雁闭门不见，咱们连城都进不去。”
祝景瞥了他一眼，这位二公子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二公子，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祝景的语气很平静。
“再说了，王爷和镇北侯早年也算有些交情，侯爷不至于为难我们。”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
有些交情？
狗屁的交情。
离王叶洵那是被先帝猜忌，发配到南疆去的。
而萧惊雁，是自己请命去镇守北境的。
两个人从头到脚就不是一路人。
他祝景这次被派来，名为辅佐，实则就是被离王敲打。
谁让他之前在议事的时候，第一个提了萧惊雁的名字，扫了所有人的兴。
离王这是在告诉他，别耍小聪明，好好给老子办事。
“走吧，二公子，进城歇歇脚。”
祝景一夹马腹，率先向前行去。
叶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当拒北城那巍峨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叶钧做好了看到一座人间地狱的准备。
他想象中的拒北城，应该是城墙斑驳，箭痕累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街道上尽是些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的军户和百姓。
可当他们真正策马入城时，叶钧直接傻眼了。
宽阔平整的青石街道，足以容纳八马并行。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肆的幡子迎风招展，叫卖声、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个个红光满面，衣着整洁，脸上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和富足。
这…这是拒北城？
这他妈比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还要热闹啊！
叶钧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旁边的祝景，同样震撼不已，但他掩饰得很好。
“二公子，是不是很意外？”祝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叶钧下意识地点头。
“十年前，”祝景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城墙，“我曾随王爷来过这里一次。”
“那时候的拒北城，呵…”
祝景自嘲地笑了一声。
“城里活人，不足三千。”
“城外，蛮戎人的骑兵随时都可能冲过来烧杀抢掠。”
“每天都有人死，饿死的，病死的，被蛮戎人杀死的。”
“城墙脚下，白骨堆得比城墙还高，一到夏天，整个城里都是尸臭味。”
“那才叫真正的人间炼狱。”
叶钧听得头皮发麻，他看着眼前这片繁华盛景，再对比祝景口中的描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那…那后来呢？”
“后来？”祝景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后来，萧惊雁来了。”
“他只用了十年。”
“把一座废城，一座死城，打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在这里，挡住了蛮戎人所有的进攻，让北境的百姓，十年没有再见过蛮戎的刀。”
叶钧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嗡嗡作响。
十年。
仅仅十年。
他忽然想起了父王在大殿上那番近乎失态的怒吼。
“你知道拒北城下埋了多少蛮戎人的骨头吗？三十万！”
之前他觉得那是夸张。
现在他信了。
如果没有那三十万颗蛮戎人的脑袋，哪来这拒北城十年的安宁与繁华？
这一刻，他对萧惊雁的恐惧，忽然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近乎崇拜的情绪。
大丈夫，当如是也！
我叶钧，将来也要成为萧惊雁这样的男人！名震天下！
祝景没有去看叶钧，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想成为萧惊雁？
二公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天下，只有一个萧惊-雁。
二人一路行至镇北侯府门前。
侯府的门脸并不气派，青砖黑瓦，门口连石狮子都没有，只有两名身穿玄甲的卫士，如同雕塑般伫立。
祝景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对着府门抱拳。
“南疆离王座下，祝景，携离王二公子叶钧，求见镇北侯。”
……
侯府，书房内。
萧惊雁正坐于主位，手里拿着一份北境今年的屯田简报。
他的下手边，坐着一个面容儒雅，气质温和的中年文士，正是被他从牢里捞出来的萧何。
许褚则像一尊铁塔，杵在萧惊雁的身后。
“禀侯爷，府外有自称南疆离王府的人求见。”一名亲卫在门外禀报。
萧何放下手中的茶杯，与萧惊雁对视了一眼。
两人脸上，都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何轻声笑道。
“看来，离王殿下是坐不住了，派人来探咱们的口风了。”
祝景随着一名亲卫踏入侯府大门。
就在他一只脚迈过门槛的刹那，整个人动作一僵。
数道若有若无的气机，从四面八方，瞬间将他锁定。
这些气机隐晦至极，却又锋锐如刀，每一道都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血腥味道。
祝景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好歹也是宗师境的修为，在大炎江湖也算是一号人物，可面对这些气机，他竟生出一种蝼蚁望天的无力感。
他甚至无法准确判断出这些气机的来源，只能大概感知到，它们来自屋顶，来自暗巷，来自每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角落。
金刚境！
而且不止一个！
祝景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镇北侯府，到底藏了多少怪物？
离王府倾尽全力，也就供奉着三位宗师，金刚境的老祖宗那都是轻易不能动用的底牌。
可在这里，金刚境强者，似乎只是看家护院的？
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收敛全身气息，目不斜视，跟在亲卫身后，每一步都走得规规矩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