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5.
「轰」一声。
顾晏阳感觉自己大脑炸开了，指尖夹着的烟倏然滑落。
若非朋友反应及时，怕是要燃起星火。
恰逢此时，曲佳茵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顾晏阳接起电话脸色顿时一变，飞快走过来将手机夺走挂断。
顾晏阳猛然起身，抬腿就要往外走。
曲佳茵忙一把把人拽住，不满质问。
「顾晏阳，你还是要去找秦臻那个女人？！」
顾晏阳沉默不语，再开口时，喉间涌起阵阵血腥味。
「坠海，搜救队打电话，说秦臻……坠海了……」
「什么？」曲佳茵声音变得尖锐：「不可能，肯定是她联合其他人骗你的，就是想骗你回去，晏阳，你不能上她的当！」
其它朋友也顺势帮腔。
「是啊顾影帝，秦臻那么胆小，肯定你一走她就立马走了，怎么会坠海？」
「就算真坠海了也没什么，反正活着也是碍事！」
顾晏阳心中苦笑。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不在乎秦臻的死活，因为他从前就是这样对秦臻的。
顾晏阳挣开曲佳茵的手，继续朝门口走去。
「顾晏阳！」
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曲佳茵咬牙切齿地威胁。
「你现在如果真走了，我今后再不会理你了！」
顾晏阳脚下顿了一顿，以往，只要曲佳茵祭出这个威胁，他无论什么事都会答应对方，可今天不行。
他没说话没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飙车驶向海边的路上，顾晏阳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秦臻真的只是跟自己开了玩笑。
可当车子停下，他看到望鸭礁周围拉起的警戒线，还有闪着红蓝的的警车、救护车时，顾晏阳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
「找、找到了吗……」
用十几分钟才走完平时只需要两三分钟的路程。
顾晏阳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一个医护人员。
对方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先是轻啧一声，随后才回答道：「没有，搜救队正在准备打捞工作。」
顾晏阳手指痉挛似的松开了对方。
医护人员嘟囔着：「打了八百个电话也不接，这会儿知道急了……」
一旁的警察也不满开口。
「望鸭礁本来就危险，每年都有人在这里意外坠海，政府每年三令五申不让人随便上去，看之前的车轮印，是你送你太太过来的？」
顾晏阳惨白着一张脸，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警察跑了过来：「队长，根据对现场的勘探，可以确认对方是自主跳海。」
「什——」
顾晏阳猛然瞪大眼，却转瞬失声，他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几个人，仿佛当头落下一道惊雷。
礼物，原来这就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吗？
还有今天他离开前，秦臻眼神哀戚望着他说出的那句「再见」。
顾晏阳脑袋针扎似的疼，像是随时要裂开。
不远处，曲佳茵和那几个朋友跑了过来。
「晏阳！」曲佳茵抱住顾晏阳：「你怎么样？秦臻肯定是跟你开玩笑的，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去死啊！」
06.
是啊，她那么喜欢我。
顾晏阳自嘲一笑，她那么喜欢我，我却亲手把她推上了绝路。
忽的，顾晏阳用力挣开曲佳茵，冲她怒目而视。
「你不是跟我说，望鸭礁是旅游胜地，绝对安全吗？可刚刚警察告诉我，这里明明非常危险，每年都会有人意外坠海！」
曲佳茵第一次看到顾晏阳疾言厉色的样子，她心脏「咚咚咚」飞快跳着，却依旧嘴硬。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是才回国！顾晏阳，你现在是在为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凶我吗？」
可这次，顾晏阳已经对她这套屡试不爽的说辞彻底无感了。
抬头扫了眼表情讪讪的朋友们，顾晏阳冷声：「滚，带着她立刻给我滚！」
不等曲佳茵再发火，朋友们已经七手八脚拽着她离开了。
救生员一遍遍下潜又一遍遍爬上救生艇。
每次从海面浮起时顾晏阳都会满怀期待地望过去，却在下一秒看到对方只身一人时，又心灰意懒低下头去。
「顾先生，这是我们在附近发现的东西。」
说着，警察将一枚戒指与一部手机递到了顾晏阳面前。
顾晏阳慢半拍接过东西，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牢牢盯住掌心那枚款式堪称烂大街的婚戒。
霎时间，心痛与后悔席卷了他全身。
顾晏阳紧紧将戒指与手机抱在胸口，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来与秦臻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之所以同秦臻结婚，说到底只是为了跟曲佳茵赌气。
他从未真正喜欢过秦臻，之所以选择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意外得知秦臻早在大学时就暗恋他。
意料之中，秦臻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任何抵抗地，从恋爱到结婚只用了短短两个月。
没有公开没有婚礼，可女人却无缘无悔，甚至于对这段见不得光的婚姻甘之如饴。
婆婆的刻薄苛待，顾家人的颐指气使，顾晏阳粉丝的诋毁谩骂，她照单全收，从未在顾晏阳面前抱怨诉苦过哪怕一个字。
她明明有着不输顾晏阳的演技，却宁肯被公司雪藏，都拒不执行公司各种捆绑顾晏阳的营销计划。
秦臻，比顾晏阳自己更加爱惜他的羽毛。
她曾那样坚定的信任着顾晏阳，哪怕他一次次在她面前提起曲佳茵，诉说着他对曾经曲佳茵的爱而不得，也没有怀疑过顾晏阳对她的感情。
所以，顾晏阳肆无忌惮践踏她的真心，直到她一颗真心变得千疮百孔。
不惜用死亡与他告别。
顾晏阳就这么等着。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但搜救行动始终毫无进展。
朝阳升起，一无所获的搜救队员停止作业。
「顾先生，我们并未在近海区域搜寻到秦女士，这边风浪很大，秦女士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卷到更深的海域，请您节哀。」
话音落下，就见前面一秒还呆立在原地的顾晏阳，忽然表情哀恸的扑过去，死死抓住对方手臂，双眼猩红地低吼道。
「求你们，再找…再找找……我给钱，要多少钱我都给……别放弃，别放弃啊！」
对方叹着气拨开了他用力到指尖泛白的手。
「抱歉，请您节哀。」
顾晏阳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搜救队开始撤离。
他紧紧攥着那枚婚戒，哪怕掌心被勒出血痕都没有好像任何知觉。
直到几名搜救队员路过他身边时，飘来几句。
「亏我之前还拿他当偶像，就这人品，秦臻真是倒了血霉才跟他结婚。」
「可不是吗，平时纵容脑残粉一天到晚在网上抹黑秦臻，现在人死了才来装深情，虚伪，渣男！」
07.
秦臻的经纪人冯东晚一步才收到消息赶来。
两人弗一照面，愤怒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直接一拳重重砸在顾晏阳脸上，打得本就摇摇欲坠的他趔趄几步摔在地上。
「顾晏阳，你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放过她！」
「现在你满意了？以后你可以跟放心你的白月光双宿双栖，再没有人会妨碍到你们了！」
吼完，经纪人猛地夺过秦臻的手机，怒气冲冲转身离开。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眼中除了鄙夷厌恶，再无其它。
顾晏阳脊背佝偻坐在地上，他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心痛压抑的呜咽被冷风吹散在空气中。
死生不复相见，秦臻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
当天，海边搜救的新闻就上了热搜。
不等网友开扒，秦臻经纪公司的一条讣告直接冲上热搜，顾晏阳粉丝闻讯而来。
【喜大普奔，秦碧池可算死了！】
【如果遇难者是别人，我或许会心痛惋惜，但如果是秦碧池，我只会高呼活该！】
然而，还不等粉丝奔走相告。
冯东反手用秦臻的微博账号，将她早在八年前就和顾晏阳结婚的消息公布出来，还有顾晏阳的求婚视频。
像是商量好的，从这条爆料后，网上又陆陆续续有人发出这些年顾家人是如何苛待秦臻。
随之，全网直接炸锅。
【顾晏阳脑残粉呢？出来走两步！】
【这头让秦臻当隐婚妻子，任由粉丝谩骂秦臻，那头机场公开拥吻白月光！】
【儿子婚内出轨，亲妈亲手扶小三上位，玩儿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儿啊】
【小三十巴掌，恶婆婆十巴掌，顾晏阳更是降龙十八掌！】
【秦臻实惨，我记得她当年也是演技出圈的最佳新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狗男女速速滚出来受死！】
很快，秦臻用来记录她与顾晏阳从相识到结婚点滴的小号被曝光，无数人涌进这个账号，随之看到她坠海当天发布的最后一条微博。
【心悦君兮君可知：你自由了，祝你们幸福。】
千万网友瞬间血冲头顶，掀起了对顾晏阳曲佳茵的新一轮骂战。
心知顾晏阳怕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走投无路的曲佳茵索性求着顾母一起去了顾晏阳家。
房门打开，两个女人立刻被扑面而来的酒精和尼古丁味熏了个仰倒。
客厅里，顾晏阳蓬头垢面抱着一个酒瓶坐在巨大的婚纱照下面，他仰头痴痴望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秦臻，指尖夹着的烟燃烧过半都没有发现。
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狼狈模样的顾母当即大怒，径直快步上前一巴掌甩在顾晏阳脸上。
「顾晏阳，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那个秦臻死了就死了，反正她从来都不配当我顾家儿媳妇！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公关解决网上的负面舆论！」
「你知道网上那些人是怎么骂佳茵的吗？明明你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结婚证都是假的，那些没脑子的人凭什么说佳茵是小三！」
曲佳茵趁势开口：「晏阳……」
可她才出声，顾晏阳就将手中酒瓶狠狠砸碎在地上。
飞溅的玻璃片引得两个女人阵阵尖叫。
他扭头看过去，却在看到顾母与曲佳茵的丑态后，忽地笑出了声，笑到眼泪从眼角滑落都无法停止。
「凶手。」
他目光偏执又癫狂的盯住两人，手指依次指过她们。
「你，你，都是害死臻臻的凶手。」
顾母怒道：「我是你妈！」
顾晏阳却像是没听到，最后将指尖朝向自己：「还有我，我是那个最可恶最该死的罪魁祸首。」
顾母与曲佳茵忍不住对视一眼，她们都从未见过顾晏阳这副模样。
「滚。」
只是还不等她们再说什么，顾晏阳忽然哑声呵斥。
「这里是我和臻臻的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他好像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子，随便抓起什么东西就朝两人砸去。
此起彼伏的尖叫中，顾母和曲佳茵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去。
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顾晏阳哧哧笑了起来，他光脚踩过满地玻璃碎片，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那副婚纱照面前，依恋的将头靠在秦臻怀中。
「对不起臻臻，对不起……」
「你一定很恨我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就这样离开，臻臻，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08.
「坠海身亡」后，我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去往欧洲。
马耳他是个国土面积只有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国，这里的生活宁静而平和。
我定居在马耳他的首都瓦莱塔，在这里开了家小小的中餐馆。
左邻右舍惊叹于中餐的美味，他们毫不吝啬夸奖与赞美，初来时的身心俱疲和对过去不受控的沉溺，在这种直白炽烈的善意中得到了抚慰。
伤痛被掩埋，曾鲜血淋漓的疤痕被治愈。
废墟之上抽出嫩绿的新芽，阴霾散去，朝阳再次将我普照。
可我忘了，马耳他的旅游业相当发达。
某天，我刚去到餐馆门口准备开门，曾经作为演员的雷达瞬间响起，周围有镜头！
倏地转头看去，果然正对上一个黑洞洞的镜头。
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惊讶看着我，迟疑半晌后询问道。
「你是……秦臻？」
我蹙了蹙眉，本能地想避开镜头和这位疑似娱乐圈人士，但为了不引来更多不必要，我忍住了。
我礼貌微笑，同时给出否认的答案：「之前也有国内游客这样问过，看来我和这位秦臻女士长得确实很像。」
女孩立刻抱歉地抓抓头发。
原来他们这是在录一档旅行综艺，节目组还答应我之后播出时一定不会暴露我的长相。
我邀请女孩吃了一餐午饭，闲聊中得知，原来从我「死」后，顾晏阳经营多年的形象一夜崩塌，光是各类代言、影视剧的违约金，就几乎掏空了他的积蓄。
不止他，曲佳茵、顾家，所有曾伤害过我的人，全都成了网络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曲佳茵原本想借着顾晏阳进圈的打算自然告吹，顾家公司股票大跳水，救无可救，已经濒临破产。
而「死去」的秦臻，一夜之间被推上了「内娱白月光」的宝座。
女孩甚至还找出一段我的演技切片给我安利。
「你看，秦臻演戏真的超厉害！」
我全程礼貌回应，直到女孩吃完饭和节目组的人一道离开。
原以为意外会到此为止。
可当有一天，我在餐馆门口再次见到顾晏阳时，才知道节目组果然食言了。
「臻臻……」
如今的顾晏阳，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粉丝口中的内娱男明星天花板的模样，他蓬头垢面，眼窝凹陷，身形消瘦，一副备受煎熬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可以确定，我真的放下他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理会他，从他面前绕开准备开门营业，昨天已经结了好几单预定。
顾晏阳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嗓音嘶哑。
「对不起臻臻，从前是我有眼无珠，居然为了曲佳茵伤害你，臻臻，我好想你，你、你跟我回去吧……」
「你放心，我已经跟顾家断绝关系，跟曲佳茵也不会再联系……」
「臻臻，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说着就来扯我的衣服。
我一转身跟他拉开距离，眉眼冷淡地看住这个我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男人。
「凭什么？」
顾晏阳愣在原地，我反而步步逼近。
「顾晏阳，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他想和曲佳茵旧情复燃，我就得做他们爱情的踏脚石，他想挽回我，我就得答应？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晏阳仓皇道：「可、可我们结婚了，你不能……」
「不，」我打断他：「顾晏阳，你忘了吗？你母亲曾当众告诉我，我们的结婚证是假的。」
我和他之间，从一开始，除去我捧上的一颗真心外，就全部都是假的。
顾晏阳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冷冷看着他：「回去吧，别再来搅乱我死过一次才得来的平静生活。」
顾晏阳包裹在长长风衣中的身体猛然一颤。
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能放弃时，顾晏阳却忽然目光灼灼望向我。
「我不会放弃的臻臻，我会向你证明，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天起，顾晏阳每天都会带一束花来餐馆。
哪怕每一束花的最终归宿都只会是餐馆外的垃圾桶，他也始终乐此不疲。
时间久了，甚至有邻居打趣我，有这样浪漫又执着的男士追求，我不妨试着打开心房接受一次。
我只笑笑不说话，可心中的烦闷却一日胜过一日。
09.
这天，顾晏阳照例捧着一束花来到我面前，我第一次笑着接过。
顾晏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未及喜悦爬上他的眉梢，我再次冷下脸见那束花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
他怔怔看向我，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解与伤心，我却笑了。
「你瞧，」我指指那束花：「你连我花粉过敏都不知道，却还信誓旦旦说爱我。」
顾晏阳登时僵立在原地。
自责与愧疚代替喜悦出现在他脸上。
「对不起臻臻，我……」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不想再听了，顾晏阳，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曲佳茵对我造成的伤害，远不是你多说几次对不起就能抵消的。」
「你说你爱我，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呢？」
「是你故意骗我吃下灌满芥末的泡芙，还是你以约会为名带我去星光小镇实际上是为了给你和曲佳茵官宣铺路，又或者是你对你妈妈让人当众扒掉我衣服的行为无动于衷，再或者是你按照曲佳茵要求将病重的我丢在意外频发的望鸭礁。」
「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顾晏阳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尽，我却没有放过他。
「顾晏阳，你不是爱我，只是不习惯突然失去一个对你无微不至的人而已。」
「无论这个人是谁。」
最终，顾晏阳没再说出一个字，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且再没有出现过。
然而就在我以为生活总算能重归平静时，餐馆忽然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秦臻，你果然还活着！」
眼前的曲佳茵再不复之前的端庄优雅，她模样狼狈落魄，神情扭曲癫狂，所说的每句话好像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顾晏阳怎么会抛弃我？我又怎么会全网追着骂？难道我千里迢迢回国就是为了过这种人人喊打的日子吗！秦臻，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戒备地看着她同时往厨房退去，如果她想做什么，哪里起码有能让我反击的武器。
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愤愤瞪了我几眼后，很快离开了。
可从这天之后，我心中的不安就一天重过一天。
两天后，我像往常那样早起出门前往餐馆，可才出门没多久，忽然有一种被阴森狠毒目光盯住的感觉。
下一秒，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传来，街角，一辆像是完全没有安装刹车系统的车直直朝我撞来。
我霎时像被冻住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近。
是曲佳茵。
就在那辆车距离我不到十米的位置时，另一辆车强势冲出，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径直撞向曲佳茵的车。
车身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清楚看到坐在驾驶位的顾晏阳。
「砰！！！」
巨大的撞击声炸开，两辆车一起撞进了路边的绿化带。
消防车、救护车还有警车很快赶到。
从车体中被搬出来时，浑身是血的曲佳茵已经没了气息，医护人员抬着只剩一口气的顾晏阳去往救护车时，路过我的当下，奄奄一息的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后知后觉低头看去，顾晏阳撑起个虚弱的笑容。
「臻臻，你相信我，我是……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可惜，顾晏阳还是没能撑到医院，最终在救护车上停止了呼吸。
后来。
顾晏阳的骨灰，是由他母亲亲自赶来马耳他带走的。
再见面时，这个过去对我诸多刁难，永远刻薄的女人像是换了个人。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纵横着一条条深刻的皱纹，原本挺直的背也佝偻下去。
被金钱滋养出来的青春与体面，也终是随着金钱的散尽而枯萎消失。
「葬礼我就不去了。」
将顾晏阳的骨灰交给对方后，我淡淡说了一句。
顾母一言不发抱紧骨灰盒，过往总带着高傲与恶意的眼睛，如今浑浊而暗淡。
我没再说话，只目送这个脚步蹒跚的老人逐渐走远。
一切终于平息。
我坐在夕阳下的小小餐馆门口，风铃在微风中的发出清脆声响。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短暂的耳鸣后，我重新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声鼎沸，重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独属于大海的气味。
一行文字忽然涌入我的脑海。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至于明天。
只要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我的生活终将迎来真正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