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嗖——”
邮件发送成功。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
整个办公室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公司数千人的内部大群，沸腾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反转！”
“【证据一：动机】！看聊天记录！”
“人家就是问同事喝什么水！时间精确到秒！”
“这还能有假？”
“【证据二：忠诚】！169次消费！5077块钱！”
“这他妈是偷窥狂？这明明是财神爷被店家反向刺杀了！”
“【证据三：恩情】！我的天，祁砚也太惨了，”
“还帮他们拉我们公司的单子、推会员卡？”
“这家人是白眼狼转世吗？”
“【证据四：共谋】！我就说那个罗菲不对劲！”
“原来跟那个女的是老乡！合起伙来搞人啊！太恶毒了！”
“最牛的是【证据五：权威】！”
“派出所的回执单都甩出来了！”
“‘无法认定有偷拍行为’！白纸黑字！”
“这脸打得啪啪响！”
刚才还对我指指点点的同事，现在脸上写满了震惊、愧疚和愤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脸色煞白的罗菲。
罗菲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孙总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他拿着手机，快步向我走来，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祁砚！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我拿出来，您会看吗？”
“在您眼里，公司的名誉不是比我的清白更重要吗？”
一句话，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我抄送的法务部和董事会秘书那边，也炸了锅。
公司大群里，艾特他的消息已经刷了屏。
“@孙总，现在真相大白了，”
“公司是不是应该给祁砚一个说法？”
“不能让功臣寒心啊！”
“对啊！祁砚这波操作，才是真正维护了公司的声誉！”
“如果他真的被逼到辞职，那我们公司成什么了？”
“是非不分吗？”
“支持祁砚！要求公司严惩造谣者和内部帮凶，”
“还祁砚公道！”
“那个罗菲呢？必须开除！”
“这种人在公司里就是个毒瘤！”
孙总看着群里排山倒海的消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如果今天处理不好，他这个行政总监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祁砚啊……你看这事闹的……”
“是公司没有调查清楚，委屈你了。”
“你放心，公司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看，现在事情已经澄清了。”
“为了公司的形象，我们是不是可以……低调处理？”
“让那家店主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看行吗？”
我看着他，笑了。
“孙总，您忘了吗？”
“您早上才说过，”
“要以‘严重损害公司名誉’为由起诉我。”
“还要我赔偿公司的全部损失。”
“怎么现在，又要低调处理了？”
孙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不是……气话嘛……”
“哦？是吗？”
我站起身，和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
“可我当真了。”
“您放心，公司的名誉，我会亲手拿回来。”
“至于怎么拿，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是老孟打来的电话。
我当着孙总的面，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老孟焦急万分、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祁啊！哎呀，你可算接电话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跟你说，都是思思那丫头不懂事，看错了！”
“她已经知道错了，我正打她呢！”
“你把邮件删了好不好？叔求你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了一个微信消息的预览窗口。
是许薇发来的一张截图。
是本地一个吃瓜群的聊天记录，有人把我的邮件内容，包括所有附件，一字不差地转发到了群里。
截图上，有人@了孟思思的微信。
我淡淡地开口。
“孟老板，我们法庭上见吧。”
“别！别啊！小祁，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删了帖子和邮件，”
“要多少钱，你开口！”
我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然后看向已经呆住的孙总。
“孙总，我申请休假。”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我的‘私人恩怨’。”
“顺便，也为公司，讨回一个真正的‘公道’。”
我在全办公室同事的注视下，潇洒地走出了公司。
6
我休假的第一天，楼下的“孟家便利店”就彻底火了。
“无良店家诬告VIP顾客”的帖子，在我那封邮件的加持下，迅速从公司内部扩散到本地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
便利店的门脸上，一夜之间被人用红色油漆喷上了“黑心店”、“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大字。
每天都有无数人专程跑过去，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在门口指指点点，拍照打卡。
甚至有人开了直播，标题就是【直击诬告顾客的黑心便利店现状】。
直播间里，弹幕全是“活该”。
便利店的生意，一落千丈。
之前因为离得近、图方便的公司同事和附近居民，现在宁愿多走几百米去别的超市，也绝不踏入他家半步。
老孟一天给我打几十个电话，发上百条微信。
内容从一开始的请求，到后来的哀求，再到最后的哭诉和咒骂。
“小祁，叔知道错了，你饶了我们吧！”
“店里已经三天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倒闭了！”
“思思她还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姓祁的你个畜生！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我一条都没回，全部截图保存。
孟思思也通过朋友辗转加我微信，发来大段大段的道歉。
“祁砚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当时就是一时糊涂，被罗菲那个贱人怂恿的！”
“求求你发个声明，说我们已经和解了，好不好？”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给你下跪道歉都可以！”
如果我无法自证清白，她绝不会道歉。
现在她的道歉，一文不值。
许薇每天都给我实时转播公司战况。
“祁砚，你知道吗？那个罗菲被开除了！”
“孙总亲自下的命令，全公司通报批评！”
“孙总现在天天在办公室夸你，”
“说你临危不乱，心思缜密，是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还说等你休假回来，要给你申请升职加薪，”
“让你当部门主管！”
我听了，只是笑了笑。
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又有几人？
这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看电影，门铃突然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竟然是老孟和孟思思。
他们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水果、名酒，堆在门口，脸上是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
我没有开门。
老孟在外面喊，声音嘶哑。
“小祁！祁砚！开开门啊！叔叔给你赔罪来了！”
孟思思也带着哭腔说：
“祁砚哥，你开门让我见你一面吧，”
“我当面给你磕头！”
我直接拿起手机，报了警。
理由是：私人住宅被恶意骚扰。
警察来得很快。
看到警察，老孟和孟思思都傻眼了。
“警察同志，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骚扰的！”
老孟急忙解释。
警察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我紧闭的房门，公事公办地说。
“业主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见你们。”
“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请立刻离开。”
“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在警察的“护送”下，父女俩灰溜溜地离开了。
我以为他们会就此罢休。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下限。
7
第二天，网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新的声音。
一些营销号开始发文，标题大同小异。
【便利店事件再反转？得饶人处且饶人，年轻人何必赶尽杀绝？】
文章内容都在明里暗里地指责我小题大做，不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说店家已经道过歉，我也应该大度一点，息事宁人。
甚至还有人说：
“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人家都愿意给你下跪了，你还想怎么样？”
孟思思的社交账号也更新了。
她发了一张自己手腕上缠着纱布的照片，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配文是：“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如果我的消失能让你满意……”
评论区立刻涌现出大量的“圣母”和“圣父”。
“天啊，小姑娘都这样了，那个男的也太狠心了吧！”
“就是啊，不就是个误会吗？至于把人逼到自杀吗？”
“支持小姐姐！我们不能向网络暴力低头！”
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发笑。
他们在赌舆论会同情弱者，赌我会因为怕背上“逼死人”的骂名而退缩。
许薇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这家人还有完没完！太恶心了！”
“竟然玩自残这套！祁砚，你千万别心软！”
“他们就是鳄鱼的眼泪！”
我把孟思思住院的照片，发给了我一个在市三院工作的朋友。
让他帮忙查一下，是哪个科室，什么病。
半小时后，朋友回了消息。
“查到了，急诊外科，外伤处理。”
“就是手腕上划了个口子，皮外伤，”
“缝了两针就走了。”
“连住院手续都没办，就是来拍个照的。”
我笑了。
果然是演戏。
孟家父女买的水军越来越猖獗。
网上开始出现大量攻击我的言论，说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甚至有人扒出了我的个人信息，手机号、家庭住址，在网上肆意传播。
我的手机瞬间被打爆了，全是陌生号码的骚扰电话和辱骂短信。
连孙总都顶不住压力，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祁砚啊，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要不，你就发个声明，说已经谅解他们了？”
“再闹下去，对你，对公司，影响都不好啊。”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将所有骚扰电话、辱骂短信，以及个人信息被泄露的证据，全部截图保存。
连同孟思思假装自杀的“皮外伤”证据，一起打包，发给了我的律师。
第二天，一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同时寄到了孟家父女和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
我以“诽谤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正式向他们提起诉讼。
并且，我通过律师公开发布声明：此事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与调解。
我不仅要他们公开道歉，还要他们承担全部的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
我把律师函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配文：“有些人，不把他送进牢里，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尊重。”
网上的“圣母”们也瞬间噤声。
他们可以动动嘴皮子劝人大度，但让他们承担法律责任，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孟思思那条卖惨的动态，也被网友用我朋友给的“皮外伤”证据冲烂了。
“笑死，皮外伤就撑不住了？”
“你咋不直接抹点红药水呢？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支持小哥维权到底！把这群戏精全部送进去！”
孟家父女，彻底陷入了绝境。
8
开庭那天，我在法院门口见到了孟家父女。
不过短短半个月，他们像是老了十岁。
老孟头发白了大半，曾经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孟思思更是憔悴不堪，素面朝天，黑眼圈重得像熊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看到我，孟思思的腿一软，当场就要给我跪下。
被法警及时拦住了。
“祁砚！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老孟老泪纵横地哀求。
“你撤诉吧！求求你了！”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法庭上，面对我方律师出示的铁证如山。
监控录像、警方回执、消费记录、聊天记录、网络暴力截图、个人信息泄露证据、假自杀证据……
孟家父女的辩护律师，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被告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告愿意对原告进行经济赔偿，请求原告的和解。”
我的律师站起来，清晰地表达了我的诉求。
“我的当事人，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解。”
“我们要求被告，”
“必须为其行为付出应有的法律代价。”
最终，法庭宣判。
孟思思和孟德海（老孟）因诽谤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
并需在国家级报刊和所有涉事网络平台，连续一周刊登道歉声明。
同时，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五万元。
那几个参与造谣的营销号，也受到了相应的行政处罚和罚款。
当我走出法院，看到孟思思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孟则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呆呆地看着天空。
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便利店，最终还是倒闭了。
听说老孟为了支付赔偿金和律师费，把店铺低价盘了出去。
一家人也搬离了原来的小区，不知所踪。
我休假结束，回到公司。
孙总在公司大会上，公开向我道歉，并宣布了我升职为部门主管，薪资上调30%的决定。
罗菲因为在事件中煽风点火、恶意构陷同事，被公司列入了行业黑名单，听说在圈子里已经社死。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甚至变得更好。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再也没有去过楼下那家新开的便利店。
哪怕，那家店的老板，是个笑起来很和蔼的阿姨。
我宁愿绕远路，去更远的地方。
许薇问我，是不是还有心理阴影。
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明白了，付出不总有感恩，忍让也换不来尊重。
当善良被践踏时，就必须用行动捍卫自己的尊严。
因为，尊严，是自己给的。
9
几个月后，我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祁主管，您好，我是孟思思。”
我皱了皱眉，本想直接删除。
但我还是看了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也不求您能原谅我。”
“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爸他……上周突发脑溢血，走了。”
“医生说，是长期抑郁和压力过大导致的。”
“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光了，”
“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现在在一家餐厅端盘子，”
“每天工作14个小时，才能勉强糊口。”
“我不知道发这条短信给您是什么意思，”
“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吧。”
“您毁了我们的一切，我曾经恨过您。”
“但现在，我只恨我自己。”
“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不可理喻，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祝您前程似锦。”
我看着这条短信，久久没有说话。
我默默地删除了短信，拉黑了号码。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无论是她，是我，还是已经离世的老孟。
多年后，我路过曾经的公司楼下。
那家便利店已经换了好几代，现在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馆。
我走进去，点了一杯美式。
年轻的店员笑着问我：
“先生，需要帮您拍照吗？我们这里的风景很好。”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不用了，谢谢。”
我端着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如果那天，我没有拍那张照片。
如果那天，孟思思没有那样的臆想。
如果……
但生活没有如果。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它提醒你曾经受过的伤，也见证你后来的坚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