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
黑风衣。
林默突然想起陈伯昨天说的故事 —— 他的老同学老周,被吴明带去 “进化”,再也没回来。
“您是说,当年猎杀你们的人,和现在的‘记忆猎人’,是同一批?” 他问。
“手法很像。” 陈伯合上笔记本,“都是先盯上有价值的‘遗忘者’,然后要么吸收,要么清理。不同的是,三十年前他们还要亲自动手,穿黑风衣,戴面具,像做贼。现在……”
他看了一眼窗台上那块暗红色的痕迹。
“现在,他们进化了。眼睛红了,能力更强了,行事也更隐蔽了。”
店里一时沉默。
只有墙上的挂钟,咔嗒,咔嗒,走着。
“那块怀表,” 林默打破沉默,“我们得拿回来。”
“很难。” 陈伯说,“他们拿走,肯定有防备。而且就算拿回来,我们也未必能读取表盖内侧的记忆 —— 那需要很强的精神力,你现在还做不到。”
“那怎么办?等着他们挖开遗迹?”
“当然不。” 陈伯看着他,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光,“他们拿走的,只是‘地图’。但进遗迹,还需要‘钥匙’。”
“钥匙?”
“我师父当年,把遗迹入口的开启方法,分成了三部分。” 陈伯伸出三根手指,“地图,刻在怀表里。钥匙的形状,刻在另一块表里。钥匙的用法,刻在第三块表里。”
他走到另一个完好的柜台前,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两个很旧的小木盒。
“他们拿走了‘地图’,但‘形状’和‘用法’,还在我这儿。”
打开木盒。
里面是两块怀表。
一块是铜壳的,表盖上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
一块是铁壳的,很朴素,没有任何装饰。
“这两块,是我师父早年收的,来自两个不同的‘遗忘者’。” 陈伯说,“他们参与了当年的封存工程,临死前把关键信息刻在表里,托我师父保管。”
他把两块表推到林默面前。
“你的‘记忆刻痕’,现在能读取这种深层的记忆吗?”
林默看着那两块表。
铜壳的那块,沉甸甸的,透着岁月打磨后的温润光泽。铁壳的那块,冰冷,粗粝,像块顽铁。
他拿起铜壳怀表,握在手心。
闭眼,集中精神。
淡蓝色的流光,从指尖渗入表壳。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精神力缓缓输出,像细流,而不是昨晚那种决堤的洪水。
沙漏在背包里,似乎微微发热,帮他稳定着精神的波动。
他 “看” 见了。
是一个昏暗的房间,煤油灯的光晕摇晃。一个很瘦的老人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凿子和小锤,正在铜壳上一点点雕刻。
老人一边刻,一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入口在西墙…… 第三块砖…… 砖后面有机关…… 机关要插钥匙…… 钥匙长这样……”
他刻完了,举起怀表,对着灯看。
表盖内侧,刻着一幅很精细的图案 ——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像某种生物骨骼的物件,大约手掌长,一头尖锐,一头有复杂的卡榫结构。
钥匙的形状。
画面到这里,断了。
林默睁开眼,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样?” 陈伯问。
“看到了。” 林默描述了一遍,“钥匙像骨头做的,一头尖,一头有卡榫。”
陈伯点头,打开铜壳怀表,指着表盖内侧。
林默低头看。
表盖内侧,光滑如镜,什么都没有。
“普通人看不见。” 陈伯说,“只有用‘记忆刻痕’激活,才会显现。这是当年那位‘遗忘者’的能力 —— 把信息刻在物体的‘记忆层’,而不是物理表面。”
他合上表盖,又打开铁壳怀表。
“这块,是‘用法’。”
林默接过铁壳怀表。
这次,他 “看” 见的是另一个场景:
一个地下洞穴,岩壁上刻满了古怪的花纹。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洞穴中央,手里拿着那把 “骨钥匙”,正插进岩壁上的一个孔洞里。
他转动钥匙。
岩壁发出沉重的、石头摩擦的声音,缓缓裂开一道缝。
缝里透出幽蓝色的光。
男人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记住,钥匙插进去后,要逆时针转三圈,停五秒,再顺时针转一圈。顺序错了,机关会锁死,里面的东西会醒……”
“里面的东西会醒”。
这句话,让林默浑身一冷。
他睁开眼。
“看到了?” 陈伯问。
“嗯。” 林默点头,“钥匙用法是:逆三,停五,顺一。顺序错了,会惊醒‘里面的东西’。”
陈伯沉默了很久。
“果然。” 他低声说,“我师父说的‘关着东西’,是真的。而且那东西…… 是活的。”
活的。
林默想起刚才读取窗台痕迹时,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和沉重的心跳。
难道……
“陈伯,” 他问,“‘记忆猎人’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的?还有窗台上那个痕迹……”
“那是‘污染’。” 陈伯的声音很沉,“接触遗迹核心,或者吞噬太多记忆,身体会被‘记忆之潮’污染。眼睛变红,血液会带金属光泽,皮肤会分泌那种油脂 —— 他们管这叫‘进化’,实际是异化。”
异化。
变成非人的东西。
“那吴明……” 林默想起照片上那个眼神空洞的年轻人。
“他当年回来时,眼睛已经有点泛红了。” 陈伯说,“只是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现在这些猎人,红得那么明显,说明他们‘吃’得更多,污染更深。”
他收起两块怀表,放回木盒,锁进抽屉。
“小林,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 陈伯看着他,语气严肃,“一,找回那块银壳怀表,不能让他们先拿到地图。二,在恒宇集团挖开遗迹前,找到钥匙,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三……”
他顿了顿。
“查清恒宇集团和‘记忆猎人’的关系。如果他们是同谋,那麻烦就大了。”
林默点头。
“但我们现在人太少了。” 他说,“就我们俩,加上苏晚,不够。”
“我知道。” 陈伯从工作台底下摸出一个很旧的小灵通手机 —— 那种早就淘汰的款式,“所以,我要联系几个老朋友。三十年前躲过猎杀的老家伙,还有几个。”
他翻开通讯录,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号码,都没有备注名字,只有代号。
陈伯拨了其中一个。
电话响了很久,接通了。
“老陈?” 那头是个很苍老、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
“老拐,是我。” 陈伯说,“‘孩子们’又出来活动了。我这边丢了东西,需要帮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丢的什么?”
“师父的怀表,银壳的。”
“…… 他们找到地图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地点。” 那个叫老拐的人说。
“老地方,今晚八点。” 陈伯说完,挂了电话。
他看向林默。
“今晚,带你去见几个‘老东西’。” 他说,“三十年前,我们一起躲过猎杀。现在,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林默握紧手里的沙漏。
沙子又开始缓缓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