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砂纸磨过一样疼。
红星农场的后山是一片连绵的祁连山脉余脉,平日里除了胆大的猎户,没人敢往深处走。
而在山脚下,那一圈挂着“军事禁区,擅入者死”牌子的铁丝网,更是所有人心头的禁忌。
叶见微穿着那身黑色的加绒保暖衣,在枯树林中穿梭。
她没有盲目乱闯。
在她的视野中,这片所谓的禁区并不是死的,而是一个巨大流动的气场局。
“乾三连,西北开。生门在……那里。”
叶见微停下脚步,目光锁定了一处看起来防守严密,但气机流转最顺畅的角落。
那是整个驻地风水的气口,也是监控死角和巡逻盲区。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把绝缘剪钳,这原本是她在现代修电箱用的,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咔嚓。”
铁丝网被剪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小口。
叶见微猫着腰,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这片令人生畏的领地。
刚一落地,一股凛冽的杀气便扑面而来。
这院子很大,空旷得有些渗人。
只有远处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亮着灯,像是黑夜里唯一的灯塔,又像是猛兽诱捕猎物的诱饵。
叶见微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刚准备起身,耳边突然捕捉到了一声微弱的低吼声。
“呼……呼……”
那声音就在她左侧不到三米的地方,伴随着腥热的喘息。
叶见微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她缓缓转头,借着微弱的雪光,对上了一双幽绿色泛着嗜血光芒的眼睛。
是一条狗。
准确地说,是一条体型巨大,肌肉贲张的退役军犬,狼青。
它没有叫,也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伏低了身子,喉咙里压抑着攻击前的低吼,满嘴的獠牙在夜色中森寒可怖。
这是一条受过严格训练的军犬。
如果是普通人,此刻恐怕早就吓得腿软尖叫,然后被撕成碎片了。
但叶见微没有动。
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
眉心微热,望气眼瞬间开启。
在她的视野中,这条恶犬的脑袋里,有一团混乱、狂暴,甚至带着痛苦的血红色气团。
那气团死死地压迫着它的脑神经,让它时刻处于一种头痛欲裂的癫狂状态。
“原来是病了。”
叶见微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狗不是疯,是疼。
就在这一瞬间,狗子动了!
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后腿猛地蹬地,带着一股腥风,张开血盆大口直奔叶见微的咽喉而来!
这一扑,势大力沉,带着必杀的决心。
叶见微不退反进。
她右手一翻,掌心凭空多出了一个小瓷瓶。
这是她从空间灵泉井里取出的原液,对于动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和安抚作用。
“狗子,趴下!”
她轻喝一声,冷肃威严。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瓷瓶盖子弹开,一清冽、甘甜,浓郁的生命气息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半空中狗子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是生物的本能。
那种味道,让它狂躁的大脑瞬间得到了一丝清凉的慰藉,像是久旱逢甘霖。
就这一瞬间的迟疑,足够了。
叶见微身形一侧,堪堪避开狗嘴,左手快如闪电,指尖夹着一枚三寸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黑风耳后的安神穴。
这一针,用上了巧劲。
“嗷呜——”
原本凶神恶煞的恶犬,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于撒娇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噗通”一声摔在雪地上。
它并没有晕过去,而是趴在地上,大脑袋使劲地往叶见微的鞋面上蹭,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舌头伸出来,讨好地舔着叶见微的手心。
那种狂暴的头痛消失了,舒爽让狗子开心的摇晃着尾巴。
叶见微蹲下身,将瓷瓶里的灵泉水倒了一点在手心,黑风立刻贪婪地舔舐起来。
“乖。”
叶见微摸了摸它粗硬的毛发,指尖在它脑后的一块旧伤疤上轻轻按了按。
“弹片压迫神经,怪不得脾气这么坏。也就是遇到了我,不然你这狗命也活不过今年冬天。”
她这边刚把狗安抚好,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咔哒。”
那是手枪保险打开的声音。
在寂静的冬夜里,这个声音比刚才恶犬的咆哮还要让人心惊肉跳。
一股比风雪还要寒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叶见微的后背。
“慢慢转过身来。”
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从阴影里传来。
叶见微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狗毛,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五米开外,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停着一辆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军大衣,双腿上盖着羊毛毯子。
但他手里那把黑洞洞的手枪,在雪光的折射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枪口,直指叶见微的眉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北狼王,沈定辰。
“黑风是退役功勋犬,哪怕是退役了,它的攻击性也足以咬断一个成年男人的喉咙。”
沈定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聊的事实。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对黑风做了什么?”
他不仅没开灯,甚至把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像是一只潜伏在暗处的孤狼,审视着闯入领地的猎物。
叶见微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她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别动。”沈定辰手指微扣扳机,“再走一步,我会开枪。”
“沈首长,枪这种东西,容易走火,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叶见微停下脚步,目光穿透黑暗,直直地落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眉心再次发热。
望气眼,全开。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普通的气场,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黑。
如果说黑风脑子里的气是血红色的狂躁,那么沈定辰双腿上的气,就是浓墨般的死寂。
那是毒。
经年累月,深入骨髓,专门破坏神经系统的慢性毒素。
这种毒气像两条锁链,死死地缠绕在他的双腿经络上,阻断了一切生机。
而在他的眉心处,则是一团郁结不散的紫气。
那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却因为这双腿的拖累,被困成了龙困浅滩的死局。
叶见微轻笑一声,指了指脚边还在蹭她裤腿的黑风。
“沈首长,我能做什么?这年头会点医术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你的狗子,脑部左侧顶叶位置有一块残留的弹片,压迫了迷走神经,导致它常年头痛,性格暴躁,畏光喜暗。我刚才那一针,封住了它的痛觉神经传导,又给它喝了点特制的电解质水补充能量,它自然就乖了。”
沈定辰握枪的手微微一顿。
黑风脑子里有弹片这事,只有军区的兽医专家知道。
这个半夜翻墙进来的女人,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穿?
“你到底是谁?”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凝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狗,也能救你。”
叶见微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彻底走出了树影,站在了月光下。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清纯的脸上,照亮了她那双明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恐惧,掌控一切的自信。
“沈首长,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叶见微视线下移,落在他盖着毯子的双腿上。
“外人都说,你是战场上受了伤,神经坏死导致瘫痪。但我看……”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的腿,根本不是外伤,是中毒。”
“哐当!”
沈定辰手中的枪虽然没抖,但他身下的轮椅却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中毒。
这个秘密,连他身边的警卫员杨知启都不知道,甚至连京城的那些所谓的名医都诊断不出来。
这个女人,隔着这么远,一眼就看破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定辰推动轮椅,缓缓从阴影里滑了出来。
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一张俊美的脸,但有些冷冽。
像终年不化的山雪,又像寒潭中的清莲。
苍白的脸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只可惜,因为长期的病痛和封闭,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鸷冷漠的死气,就像是一把在雪地里埋久了的古剑,虽然锋利,却锈迹斑斑。
“我当然知道。”
叶见微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种眼神,就像是医生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这是一种慢性的神经阻断毒素,应该是混合在某种长期服用的药物或者注射液里。它不会要你的命,只会一点点蚕食你的神经,让你的肌肉假性坏死,让你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沈定辰死死地盯着她,握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想要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
这个女人深夜闯入,冒着被枪毙的风险,展示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医术,绝对不是为了来做慈善的。
“爽快。”
叶见微打了个响指,也不跟他绕弯子。
“沈首长,咱们做个交易。”
她从兜里掏出那张已经有些皱巴的欠条,随手在空中晃了晃。
“我现在遇到点麻烦。有人想利用职权,把我下放到戈壁滩去送死。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绝对够硬、谁也不敢动的保护伞。”
叶见微走到沈定辰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她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定辰,给我一张结婚证,我还你一双能站起来的腿。”
“这笔买卖,你做不做?”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
沈定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清纯的脸,但瘦的有些营养不良,眼睛亮得吓人。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见过无数个想要接近他的女人。
有的是为了他的家世,有的是为了他的津贴,还有的是被家里逼着来当保姆的。
她们看他的眼神,或是贪婪,或是怜悯,或是厌恶。
只有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眼神里,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和狂妄的自信。
她没把他当成一个废人,也没把他当成一个首长。
她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同伙。
“结婚证?”
沈定辰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冷,却带着一丝玩味。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吗?我脾气暴躁,性格古怪,这双腿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就不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虎口?”
叶见微直起身,看了一眼趴在脚边温顺得像只大猫的黑风。
“连这条疯狗我都能驯服,沈首长,你觉得自己比它还难搞吗?”
沈定辰:“……”
这女人,嘴真毒。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那颗已经死寂了三年的心,因为这句挑衅,而久违地跳动了一下。
“后天上午九点,文件下达。”叶见微提醒道,“我的时间不多,你的腿……时间也不多了。毒素已经侵入骨髓,再拖三个月,神仙难救。”
沈定辰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收起枪,扣上保险。
“你叫什么名字?”
“叶见微。”
“好。”
沈定辰抬起头,目光如刀。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