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最近非常热门的一本悬疑脑洞小说,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已经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小说的主角谢依依以其独特的个性和魅力,让读者们深深着迷。作者生产河的一条鱼以其细腻的笔触,将故事描绘得生动有趣,让人欲罢不能。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一
十月的南城,桂花开到尾声,空气里还残留着甜腻的香气。谢依依在铺子后堂,正给一口小棺材描金边。
棺材是给一个六岁孩子的,白血病,前天夜里走的。父母在铺子里哭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口梨木的小棺,要谢依依在棺盖上画些星星月亮——“孩子喜欢看星星”。
谢依依画得很慢,很仔细。她不喜欢做儿童棺,每做一口,心就像被揪紧一次。但她知道,这口小小的棺材,对那对年轻父母来说,是最后能给孩子的一点体面,一点温暖。
金粉混着蛋清,用最细的毛笔,一点一点描出月牙的轮廓,然后是散落的星辰。她描得很专注,以至于手机在柜台上震动了好几次,她都没注意到。
直到第三通电话打来,她才放下笔,擦了擦手,走过去接。
“喂?”
“依依……”电话那头是小学同学王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了很久,“林薇……林薇出事了。”
谢依依心里“咯噔”一下:“林薇怎么了?”
“车祸,昨天晚上。高速上追尾,她坐的那辆出租车……司机当场就没了,她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半夜,刚才……刚才医生宣布脑死亡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青砖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谢依依没去捡,她站在原地,感觉四周的声音突然远去,只剩下耳鸣般的嗡嗡声。
林薇。她的小学同桌,初中同桌,高中虽然不是同班,但每天都一起骑车上下学。大学林薇去了外地,但每年春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喝酒,在老街的烧烤摊,一坐就是半夜。
大大咧咧的姑娘,短发,爱穿牛仔外套,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说她要单身一辈子,存够钱就开家宠物店,养一屋子的猫猫狗狗。去年春节,她还兴奋地说看中了一个店面,明年就能开张了。
明年。再也没有明年了。
谢依依蹲下身,捡起手机。碎裂的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中的界面,王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依?依依你还在吗?”
“我在。”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在哪家医院?”
“市一院。她爸妈已经赶过去了,我也在往那赶……”
“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谢依依走到前厅。陈师傅正在给一口棺材打磨边角,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停下了手中的活。
“依依,怎么了?”
“陈师傅,铺子麻烦您照看一下。”谢依依的声音有些飘,“我朋友……走了,我得去一趟。”
陈师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去吧,铺子有我。”
谢依依没换衣服,还穿着做活时的深蓝色工装,上面沾着些许木屑和金粉。她锁了铺门,在街口拦了辆出租车。
“市一院,麻烦快点。”
二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悲伤混合的复杂气味。谢依依找到急救中心时,远远就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林薇的母亲瘫坐在长椅上,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父亲站在她身边,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背佝偻着,像个八十岁的老人。
王倩和几个老同学围在旁边,有人递水,有人递纸巾,但都没用。这种时候,语言和安慰都苍白无力。
谢依依走过去。林母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手:“依依……依依你来了……你是做这行的,你懂……你帮帮薇薇,帮我们……”
老人的手冰凉,抖得厉害。谢依依反手握紧她:“阿姨,您说,要我做什么?”
“给她选口好棺材……要最好的,薇薇爱漂亮,爱干净,不能委屈她……”林母语无伦次,“还有……还有……”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哭。
林父声音沙哑地补充:“依依,我们……我们不懂这些,都拜托你了。薇薇从小就跟你最好,你……你送她最后一程。”
谢依依的喉咙发紧,她用力点头:“好。交给我。”
她走到抢救室门口,透过玻璃,看到林薇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脸。脸色苍白,但很安详,像睡着了。额头上有一小块淤青,是唯一的伤痕。
护士说,她是颅内出血,没受什么外伤,走的时候应该不痛苦。
谢依依站在玻璃外,看了很久。她想起小学三年级,林薇从单杠上摔下来,也是额头磕了个包,她一边哭一边说:“谢依依你不准笑!笑我就跟你绝交!”
她没笑,她吓坏了,跑去叫老师。
后来林薇额头上贴着纱布来上学,还得意地说:“看,像不像二郎神?”
那么鲜活的人,怎么就躺在这里了呢?
王倩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医生说……可以准备后事了。脑死亡,没有希望了。”
谢依依接过水,没喝。她问:“肇事司机呢?”
“也死了。追尾的是辆大货车,刹车失灵。出租车司机和林薇……都没了。”王倩抹了抹眼泪,“货车司机重伤,还在抢救。”
一场车祸,三个家庭破碎。
谢依依深吸一口气,走到林父林母面前:“叔叔阿姨,我先去准备。遗体……什么时候可以接走?”
“医生说……明天。”林父的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
“好。那我明天来接她。”谢依依顿了顿,“棺材,我会做最好的。”
三
回到铺子,已经是下午。陈师傅还在,看到她回来,什么也没问,只是给她倒了杯热茶。
“需要帮忙就说。”
谢依依摇头:“这次我想自己来。”
她走进仓库,在最好的木料区挑选。红木太沉,楠木太贵,樟木气味太重……最后,她选了一块紫檀木料——不是最贵的,但是木质细腻,色泽温润,带着淡淡的香气。林薇会喜欢的。
她破例没有画设计图,而是直接上手。锯,刨,凿,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做。陈师傅想帮忙,她拒绝了。
“陈师傅,我想一个人做。”
老人理解地点头,退出了后堂。
谢依依做得很慢。紫檀木坚硬,每一刀都需要用力。她的手很快磨出了水泡,破了,流血,她简单包扎一下,继续做。
她想起小学手工课,她和林薇一起做木头小船。林薇总是没耐心,锯木头锯得歪歪扭扭,最后是谢依依帮她修好。林薇说:“谢依依你手真巧,以后一定能当个厉害的木匠。”
她当时说:“我才不要当木匠,我要当科学家。”
后来她当了棺材匠。林薇知道后笑了好久,说:“也行,至少是个手艺活。以后我死了,棺材你包了。”
当时是玩笑话。现在成真了。
眼泪掉下来,滴在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谢依依抬手抹掉,继续干活。
棺材的形制,她选了最简单的直线条,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林薇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她常说:“简单点,舒服。”
棺盖内侧,她打算画一片星空——林薇说过,她最喜欢夏天的夜晚,躺在天台上看星星,能看一晚上。
但现在不是夏天。十月了,星星没有那么多了。
她工作到深夜。铺子里很安静,只有刨木头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时间在流逝。
凌晨三点,棺材的主体完成了。那是一口精致的紫檀棺,木质本身的纹理如云如水,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没有上漆,只薄薄地刷了一层桐油,让木纹更加清晰。
谢依依抚摸着光滑的棺壁,轻声说:“林薇,我给你做了口好棺材。你该满意了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窗外的风声。
四
第二天,谢依依和殡仪馆的人一起去接林薇的遗体。
林父林母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遗体从医院移到殡仪馆的灵堂,设了简单的灵位。照片是林薇大学毕业时拍的,穿着学士服,笑得阳光灿烂。
来吊唁的人很多。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的室友,工作后的同事……每个人都在哭,都在说“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
谢依依没哭。她忙着安排各种事宜:确定守夜时间,安排追悼会流程,联系墓地,准备殡葬用品。林父林母完全失去了主心骨,一切都靠她张罗。
只有忙起来,她才不会一直想,林薇真的走了。
守夜安排在殡仪馆的小灵堂。按规矩,要守三夜。第一夜,亲戚朋友都在,灵堂里挤满了人。第二夜,人少了一半。第三夜,只剩几个最亲近的人。
谢依依一直在。她坐在棺材边的椅子上,看着林薇的遗像,看着那口她亲手做的紫檀棺。
第三夜,凌晨两点。灵堂里只剩下她和王倩,还有林薇的一个表姐。王倩和表姐太累了,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谢依依睡不着。她看着长明灯昏黄的光,看着棺材上她画的星星月亮——最后还是画了,虽然林薇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长明灯的火焰突然晃了晃。
没有风。灵堂的门窗都关着。
火焰又晃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但火苗的颜色似乎变了——从温暖的黄色,变成了淡淡的、近乎透明的蓝色。
谢依依屏住呼吸。
一个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依依。”
她猛地抬头。
棺材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半透明的,轮廓很不稳定,但能看出是林薇的样子——短发,牛仔外套,和她出事那天穿的一样。
“林薇?”谢依依的声音发颤。
“是我。”影子说,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话,“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谢依依站起来,走近几步。影子没有后退,但也没有变得更清晰。
“帮我个忙。”林薇的影子说,“我妈的情况你也知道,心脏病,医生说最多还有半个月。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让我再留几天,等她走,我们一起上路,行吗?”
谢依依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林薇的母亲——确实有严重的心脏病,这几年住了好几次院。林薇出事前,老人刚刚出院不久。
“可是规矩……”谢依依艰难地说。
爷爷的笔记里白纸黑字写着:停灵逾七日,必生变故。魂魄滞留人间超过头七,轻则记忆消散成为游魂,重则怨气积聚化为厉鬼。尤其是非正常死亡者,怨气本就更重,滞留风险更大。
“就几天!”林薇的影子急切起来,轮廓波动得更厉害了,“我保证不惹事,我就在旁边看着,不打扰任何人。我就是……不放心我妈一个人走黄泉路,她胆子小,怕黑,还路痴……”
谢依依想起林薇十四岁那年。她母亲做心脏搭桥手术,林薇在手术室外等,整个人抖得像筛子,却还强装镇定,拍着谢依依的肩膀说:“没事,我妈命硬,阎王不敢收。”
手术很成功。林薇在病房外哭得稀里哗啦,说:“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没妈了。”
现在,她没妈了。不对,是她妈要没她了。
“依依,求你了。”林薇的影子声音带着哭腔,“我就这一个请求。送完我妈,我马上走,绝不逗留。”
谢依依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看着那双即使成了魂魄也依然熟悉的眼睛。她想起小学时林薇帮她打跑欺负她的男生,初中时两人一起逃课去河边抓鱼,高中时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工作后每年春节的烧烤和啤酒。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曾经活生生的,现在成了影子,在求她。
规矩。爷爷的叮嘱。笔记里的警告。阴阳平衡。契约见证人的责任。
可是……那是林薇啊。
“我……”谢依依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了决断,“我只能留你七天。头七之内,你必须走。而且不能显形,不能干扰活人,不能离开你妈身边太远。”
“七天够了!”林薇的影子激动得几乎要散开,“医生说她最多半个月,这都过去三天了,再有几天……够了,够了。”
“还有,”谢依依补充,“我需要在你棺材里做点手脚,暂时留住你的魂魄。但这有风险——如果七天后你妈还没走,或者你不肯走,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你可能会变成游魂,甚至……”
“我知道。”林薇的影子平静下来,“我保证,我妈一走,我马上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谢依依点头:“好。那……你回棺材里去吧。我明天就做安排。”
影子朝她挥挥手,渐渐淡去。长明灯的火焰恢复成正常的黄色。
谢依依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破例了。为了林薇,她第一次想打破规矩。
五
第二天一早,谢依依去了趟铺子。
她在爷爷的笔记里,找到了那个记载在边缘角落的“缓兵之计”。字迹很淡,像是匆匆写下的,旁边还有爷爷的批注:“此法凶险,非万不得已不可用。”
方法是在棺材底部画一道特殊的符——不是镇魂符,是“留魂符”。用朱砂混合逝者的血(或生前常用之物烧成的灰),在棺底画出复杂的符文,可以暂时留住魂魄七日。但七日后,符力会自然消散,如果魂魄届时仍不肯离去,就会受到反噬,轻则记忆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而且,这种符会吸引周围的游魂野鬼——因为它们能感觉到这里有“同类”滞留,会聚集过来,试图分食符力或夺取“住处”。所以画符者必须在停灵期间日夜守护,防止意外。
“凶险。”谢依依喃喃道。
但她没有犹豫。从铺子里取了朱砂,又去林薇家,找林母要了一件林薇生前常穿的衣服——一件白色的T恤,洗得发白了,领口都有些松了。
“这件衣服她穿了五年,舍不得扔。”林母摸着衣服,眼泪又掉下来,“她说穿着舒服。”
谢依依接过衣服:“阿姨,我拿去……放在棺材里,让她带着走。”
林母点头:“好,好。你看着办。”
回到殡仪馆,谢依依支开了其他人,独自在灵堂里。她剪下一小块T恤的布料,用蜡烛点燃,烧成灰烬,混入朱砂,调成特殊的颜料。
然后她打开棺材——林薇的遗体已经化好妆,穿着寿衣,静静地躺在里面。谢依依对她轻声说:“林薇,我开始了。你……配合一点。”
她用小刷子蘸取朱砂混合物,在棺材底部,正对遗体的位置,开始画符。
符很复杂,由几十个古篆字符组成,相互勾连,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图。谢依依画得很慢,每一笔都要灌注意念。这是爷爷笔记里强调的:画符不是画形,是画意;不是用手画,是用心画。
她想起林薇的样子,想起她的笑声,想起她的请求。笔下的符文仿佛有了生命,在棺底微微发光,然后隐入木纹之中。
最后一笔画完,谢依依长舒一口气,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她合上棺盖,在棺材四周撒了一圈香灰——这是为了隔绝气息,防止游魂过早察觉。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棺材边,低声说:“林薇,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七天,记住,只有七天。”
棺材里没有回应。但谢依依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一种微弱的、温暖的存在感,像林薇还在身边。
六
接下来几天,谢依依几乎住在殡仪馆。
她以“帮忙料理后事”为由,日夜守在灵堂。林父林母感激不尽,完全没察觉异常。
但谢依依能感觉到变化。
首先是温度——灵堂的温度总是比外面低几度,即使门窗关着也一样。不是阴冷,是清凉,像林薇喜欢的秋天的感觉。
其次是气味。偶尔会闻到淡淡的柑橘香——林薇最喜欢的香水味道。
第三是声音。夜深人静时,谢依依能听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或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旁边走动。
她知道,林薇的魂魄还在。
第四天,林母的病情恶化了。
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女儿的死讯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抱着林薇的照片哭。第四天下午,她突然胸口剧痛,被紧急送到医院。
诊断结果:急性心衰。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林父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他守在妻子病床前,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语:“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谢依依两边跑。白天在医院帮忙,晚上回灵堂守夜。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但眼神依然坚定。
第五天夜里,她在灵堂里,又听到了林薇的声音。
这次清晰了一些:“我妈……怎么样了?”
谢依依看着棺材方向:“不太好。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沉默了很久。然后是一声很轻的叹息:“我爸呢?”
“在医院陪着你妈。他很坚强,比你想象的坚强。”
“帮我……照顾他。”
“我会的。”
又是一阵沉默。谢依依问:“林薇,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飘。”林薇的声音带着困惑,“像是踩在棉花上,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的。而且……我有点记不清昨天的事了。只记得要等我妈。”
谢依依心里一沉。这是记忆开始消散的征兆。魂魄滞留人间,就像鱼离了水,会慢慢枯萎。七天是极限,超过七天,记忆会先于魂魄消散,最后变成没有意识的游魂。
“你再坚持两天。”她说,“就两天。”
“嗯。”林薇的声音很轻,“谢谢你,依依。”
第六天,林母的情况急转直下。医生找林父谈话,说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谢依依接到电话时,正在铺子里取一些必要的东西。她放下电话,立刻赶往医院。
病房里,林母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林父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睛红得吓人,但一滴泪也没掉。
“阿姨她……”谢依依轻声问。
林父摇摇头,声音沙哑:“医生说……随时可能走。她在等薇薇。”
谢依依鼻子一酸。她走到病床边,轻声说:“阿姨,林薇在等您呢。您别怕,她陪您一起走。”
老人的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
谢依依在医院待到晚上八点,然后对林父说:“叔叔,您在这里守着。我回灵堂一趟,有些……仪式要做。”
林父点头:“你去吧。这里有我。”
回到灵堂,谢依依点燃三炷特殊的安魂香。香烟升起,在空气中画出奇异的轨迹。
“林薇。”她对着棺材说,“你妈可能今晚就要走了。你……准备好了吗?”
棺材周围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一个比之前更淡的影子浮现出来,几乎透明。
“准备好了。”林薇的声音很微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我……去医院。”
“不行。”谢依依摇头,“你不能离开棺材太远,否则符力会失效。而且医院人多阳气重,对你不好。”
“可是我想见我妈最后一面……”
“在这里等。”谢依依坚定地说,“如果你妈走了,魂魄会经过这里。你们能见到的。”
这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新死之魂,在离开身体后,会短暂地回到最牵挂的地方或人身边,然后才踏上黄泉路。如果林母真的走了,她的魂魄一定会来灵堂看女儿最后一眼。
林薇的影子沉默了。良久,她说:“好。我在这里等。”
七
夜里十一点,医院打来电话。
林父的声音疲惫而平静:“依依,她走了。刚走的,很安详。”
谢依依握紧手机:“叔叔,节哀。我……我马上安排。”
“不用急。”林父说,“让她……跟薇薇一起走吧。她们母女俩,也好有个伴。”
挂了电话,谢依依看向棺材。林薇的影子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她能感觉到,那个存在感变得异常强烈,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
“林薇,你妈走了。”她轻声说。
灵堂里突然起了一阵风——门窗都关着,但蜡烛的火苗剧烈摇晃,长明灯的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有细碎的、像是啜泣的声音,但又听不真切。
谢依依知道,是林薇在哭。魂魄没有眼泪,但会有情绪的波动。
她点燃了第四炷香。这是引魂香,能指引新死之魂找到路。
香烟笔直上升,然后在空中打了个旋,指向门口的方向。
门无声地开了。不是被风吹开的,是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推开。
谢依依屏住呼吸。
一个更淡、更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门口——是林母。老人的魂魄看起来比林薇的还要脆弱,像是随时会散开。她茫然地站在门口,像是在寻找什么。
“阿姨。”谢依依轻声说,“林薇在这里。”
林母的影子缓缓转向棺材方向。然后,她像是认出来了,慢慢飘过来——不是走,是飘,脚不沾地。
棺材边,林薇的影子再次浮现,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两个影子面对面站着,没有声音,但谢依依能感觉到她们在交流——魂魄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语言。
林薇的影子伸出手,林母的影子也伸出手。两只透明的手握在一起。
然后,两个影子同时转身,面向谢依依。林薇的影子朝她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
谢依依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用力点头,想说“一路走好”,但喉咙哽住,发不出声音。
两个影子手拉着手,慢慢淡去,像晨雾在阳光下消散。最后完全消失了。
灵堂里恢复了平静。蜡烛的火苗稳定下来,长明灯的光温暖如初。空气中那种特殊的存在感也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的、略带潮湿的空气。
谢依依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腿麻了,她才慢慢走到棺材边,摸了摸棺盖。
“再见了,林薇。好好照顾你妈。”
八
第二天,谢依依同时处理两场葬礼。
林薇的紫檀棺,和林母的柏木棺,并排停在殡仪馆的告别厅。追悼会很简单,来的都是至亲好友。林父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最前面,背挺得笔直,一滴泪也没掉。
只有谢依依知道,昨天晚上,在所有人都离开后,老人一个人在灵堂里坐了一夜,对着两具棺材说话,说到天亮。
下葬在龙山公墓,两个相邻的墓穴。棺材入土时,天空下起了小雨,绵绵的,像是天也在哭。
谢依依撑着黑伞,站在墓边。她看着泥土一铲一铲覆盖下去,最后只剩下两个新隆起的土堆,和两块简单的墓碑。
林薇的墓碑上刻着:“爱女林薇,1995-2023,愿你在天堂有数不尽的星星。”
林母的墓碑上刻着:“慈母陈秀兰,1958-2023,与爱女相伴,永不孤单。”
仪式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林父最后一个走,他在两个墓前各站了一会儿,摸了摸墓碑,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谢依依扶住他:“叔叔,我送您回家。”
“不用。”老人摆摆手,声音沙哑,“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谢你,依依,这段时间……多亏了你。”
他独自走下山路,背影佝偻,但脚步坚定。
谢依依没有立即离开。她在两个墓前各放了一束白菊,然后轻声说:“林薇,阿姨,一路平安。在那边……好好照顾彼此。”
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湿润的墓碑上,反射着温润的光。
九
头七那晚,按规矩,谢依依应该在铺子里守夜——为林薇母女烧纸钱,摆供品,送她们最后一程。
但她心里还有一丝不安。她破了规矩,用了“缓兵之计”,虽然事情顺利解决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反噬?爷爷笔记里写得很清楚:此法凶险,必有代价。
代价是什么?笔记里没细说,只说“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她决定在铺子里等一夜。如果真有反噬,就让她一个人承受。
子时,她在后院摆了供桌,烧了纸钱,点了长明灯。然后她坐在铺子前厅,开着门,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等着可能会来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上偶尔有车经过,有晚归的行人,一切如常。
凌晨两点,最安静的时候。谢依依开始犯困,眼皮沉重。她强打精神,起身泡了杯浓茶。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外面,是从铺子里面。很轻很轻的,像是……花瓣落地的声音?
她循声走去,来到前厅的柜台边。
柜台上,静静地躺着两片玉兰花瓣。纯白色,边缘微微卷曲,新鲜得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可是铺子里从没种过玉兰。最近的玉兰树也在两条街外的公园里,这个季节,玉兰花早就开过了。
谢依依拿起花瓣。触感柔软,带着极淡的、几乎闻不到的香气。不是玉兰的花香,是更熟悉的味道……像是林薇常用的那款柑橘香水,又像是林母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她把花瓣放在手心,看了很久。
然后她明白了。这不是反噬,是感谢。是林薇和林母,用她们最后一点魂魄之力,给她留下的谢礼。
也许,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但活人得为选择负责——这话爷爷没说完的后半句是:而负责的结果,不一定是惩罚,也可能是馈赠。
她走到柜台后,翻开爷爷的笔记,找到“规矩”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各种禁忌、警告、后果。
在那一页的空白处,她拿起红笔,工工整整地添了一行小字:
“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但活人得为选择负责——为选择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负责,无论是惩罚,还是馈赠。”
写完,她合上笔记,把那两片玉兰花瓣小心地夹在这一页。
它们会慢慢干枯,变成书签,变成记忆,变成她打破第一次规矩的见证。
窗外,天快亮了。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谢依依走到铺子门口,看着晨曦中的老街。卖早点的铺子已经亮起灯,环卫工人开始扫地,送报纸的摩托车呼啸而过。
生死之外,生活还在继续。
而她,谢依依,三品棺材铺的现任店主,阴阳契约的见证人,在打破一次规矩后,反而更懂了规矩的意义——
规矩不是为了束缚,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冷漠,是为了在汹涌的情感中,保留一丝理性的锚点。但锚点不是终点,船终究要航行。在必要的时候,为了重要的人和事,冒着风险起航,也是船存在的意义。
她转身回到铺子,开始打扫,准备开门营业。
今天,也许会有新的订单,新的故事,新的生死契约。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带着对规矩的敬畏,和对人性的理解,继续走在这条古老又崭新的路上。
因为有些选择,值得冒险。
有些人,值得破例。
有些规矩,需要在理解之后,才知道何时该坚守,何时该打破。
这,大概是爷爷真正想教给她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