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8日,1点23分,凤凰岸泊木家。
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中午和下午吃的那些早就因为鬼屋的事情消耗完了。晚上在医院也没怎么吃饭,墨暗身上没有多少钱,即使这样也不想找他爸爸要。
但既然身份现在是泊木的朋友,那他说饿了,不给客人饭吃也说不过去,所以他这么说了。
泊木忍着气的样子,但是他再怎么讨厌墨暗,人也是要吃饭的。
他家保姆还是蛮热情的,笑眯眯地和墨暗说她去准备夜宵。
在等待夜宵的时候,墨暗看了看他家里面的环境,一楼差不多就有三百平方米了吧。
墨暗现在仍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家住的是一百多平方米的楼房,所以说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比父母家大了接近一倍,这还只是一楼,他家别墅一共两层,外面还有院子,如果按照三万一平方米算的话,差不多要一千八百万吧。
泊木家进入门口,旁边是一个黄铜金属架子,上面放着好几把伞,伞架边是鞋柜。
进入玄关走廊后是客厅,深绿色的丝绒L型沙发,正对着门口。沙发前方是茶几,上面摆着几个玻璃杯子,一个玻璃烟灰缸,还有一本很厚的《资治通鉴》。
奇怪的是,他家客厅没有电视。
左边是餐厅,面积和客厅差不多大,用一条黄色的门帘隔开,餐厅里面则是厨房,用一扇推拉门与厨房客厅隔开。
客厅右边是书柜,上面有很多书,多数是历史和哲学书,很少见到墨暗喜欢的科幻玄幻类型的书。
书柜旁是一个柜子,一边锁住了,一边门开着,一根高尔夫球棍从柜子里露出来倒在地上。
再旁边是一扇窗户,可以在这里看到院子和外面小路的情况。
“哼,这些书看得懂吗?”泊木走到他旁边,捡起那根球棍将柜子关好。
“看不懂。”实话实说。
“嗯,我猜到了。”他嘲讽完后就径直离开。
保姆招呼墨暗,夜宵准备好了,三人来到客厅,三碗饺子,泊木和文蕊萦的碗里都盛满了,他的碗里却只有一半。
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但很饿了,狼吞虎咽将饺子吃下肚。
吃完后,泊木和文蕊萦先上去了,他则是在泊木家里多逛了一会儿。
保姆在厨房里,冲水声和碗筷的碰撞声交响,他坐在沙发上,翻看着那本资治通鉴,根本看不进去。泊木家的经济实力超乎想象,他没办法这样子待着,很焦虑,不知道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拒绝了文蕊萦,却因为自己过的不好,又想起来了文蕊萦,完全就是个为了利益的人啊,可是为什么这么思念文蕊萦呢?
明明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陌生人一般,为什么还是幻想着文蕊萦能够重新爱上自己,明明不该这么生气。
明明泊木和文蕊萦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像大多数人那样的。
变态的是自己,跟踪的是自己,多余的人是自己。
他抱着头,头埋在膝盖之间。
身旁突然有人拍了拍,抬头,是保姆。
“小伙子,有什么心事吗?哈哈哈,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去洗澡睡觉吧。之前那个夜宵,不好意思哈,泊木这人啊,脾气就是这样,也许你们之间发生了些小矛盾吧,他叫阿姨少给你做点,阿姨毕竟是打工的,也不能拒绝他。你们年轻人,有点火气正常,你和他把话说开就好,泊木这孩子,我也和他一起生活过几年了,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性格比较怪。”
阿姨笑着说,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会的,谢谢阿姨。”他将头抬起,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没看保姆。
“你吃饱了吗,我偷偷做了点,你还要吃吗?”
“谢了,不需要,你吃吧。”
被保姆强制打断了,心情倒也没那么难受,她带着墨暗上到二楼,指明了他的房间。
到二楼的楼梯有个拐角,一共有二十四层,他上下楼梯都喜欢数楼梯,不知道为什么,听人说像是强迫症。
墨暗躺在泊木家的客房的床上,文蕊萦隔壁的房间,他想过最坏的结果,她可能会和泊木一起睡觉,但是没有,没有那么熟悉,或者说,还没到那一步吧。
发生了好多事情,他躺在床上想,以为泊木不会让他开空调,但还好泊木看上去并不在乎这点电。
房门外正对着客用卫生间,她在洗澡,水流拍打地面的声音,以及沐浴露的香气透过门缝传来。
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入了这场意外中,什么核爆炸,什么核异能,乱七八糟的,什么文蕊萦,什么泊木,这种事情凭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白天的时候一直撑着,因为文蕊萦在身边,必须撑住,要告诉她自己不是废物!
但是现在终于孤身一人了,恐惧的情绪袭来,还有自责,焦虑,内疚。内心像是终于抵挡不住洪水的水坝一样,早已负重累累,决堤后洪水肆虐,全部攒在一起爆发。
原本被保姆打断的自责内耗,在一个人的时候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这个环境,根本没法不去想这些,泊木经济实力的压迫,这种无能的感觉,和后悔形成双重打击。
他后悔十年前那样子骂她了,如果说他们之间真的在一起,是否还会过得这么糟糕?是否还会想着自杀?
和父母的关系之前并不是像现在那么差,以前他像其他正常人那样爱自己的爸妈。但是初一的时候,学业压力很大,每天晚上作业都做不完。一次周末作业,他没有写,而是玩着《弱者荣耀》,被爸爸发现后揍了一顿,他用手猛敲墨暗的头,扇过来的第一巴掌躲开了,但是第二巴掌他不让墨暗躲。他给墨暗买过两部手机,都被他亲自砸掉,理由是玩手机不学习。
直到初二,墨暗在课堂上再也听不进课了。脑子充斥着源源不断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变得对声音特别敏感,周围的一点声音就会打断思路。
他觉得同学要害他,他们发出声音是为了影响他学习,是为了抢他的脑子。
脑子里的幻想停不下来,没法上课了。
在广州的医院,确诊精神分裂,休学。
“文蕊萦,你洗好了吗?”泊木的声音。
“啊,马上好,你有什么事情吗?泊木?”
“没事,我担心你的安全,你快点洗好出来,然后到房间里去,把门窗都锁好,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那个杀手没有被找到,我要保护好你。”
门把手扭动的声音,然后是湿拖鞋摩擦地板的“啪嗒”声。“谢谢你泊木,那你就好好保护我咯。”
一种奇怪的摩擦声混杂着文蕊萦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几秒钟,墨暗被完全吸引了注意,从床上坐起身,不会错的,这种声音,是亲嘴的声音。
文蕊萦的声音:“亲爱的,你早点睡觉吧,晚安。”
“晚安。”
墨暗之前就在想他痛苦的过去,现在又被这样子刺激,他知道应该打开门揍泊木一顿,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上勾拳猛击他的下巴,双掌抨击他的耳膜,正蹬踹他的腹部横膈膜打断呼吸,在他倒地后,让他侧过身躺下,让他的头位于墙边,像踢足球一样,踢他的鼻子,头部受到踢击反弹到墙壁,再弹回来迎接下一脚。
就算打不过,也要和他打,就算被打的满脸是血,就算是被狠狠踩在脚下,也要咬住他的小腿,撕下一块肉来!必须,必须和文蕊萦在一起啊啊啊啊!
墨暗站在床边,就这么站着,直到外面再也没有了动静,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切回归平静,就如同一个寻常的夜晚,随之平息的还有满腔怒火。
不能那么做,不应该这么做,错的人是自己,不是她。他只是不想失去她,他很在乎她。
如果打了泊木,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她都不会原谅墨暗,她甚至会恨他,他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
该难过的是自己,不该是她,她理所应当追求她的幸福,自己现在只是个被来路不明的契约和她强行绑定在一起的变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这样好了。
“把门锁好哦,可别半夜被杀掉了,听的起劲吗?她的嘴巴老香了,那种带着她身上的体香,那柔软的触感,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那个该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墨暗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到我把这个契约给解决了,我就找机会把你送进牢里,你可不要被我发现你猥亵女孩子的证据。哈哈哈。”
没有再理会他,墨暗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切,还以为你会发怒呢,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个软蛋。”
凌晨2点。
起初是零星的雨,像有人从云里撒下一把碎珠子,“啪、啪”地砸在窗玻璃上,砸开一小片水晕,又顺着玻璃往下滑,留下弯弯曲曲的水痕,声音轻得像指尖蹭过纸面。
片刻后风卷着雨斜过来,雨势陡密,豆大的雨珠不再是砸,而是扫。
斜斜的雨线抽打在玻璃上,“哒哒哒”连成一片脆响。有时风猛的一转,雨珠几乎是垂直砸下来,“噼啪!噼啪!”力道足得能在玻璃上撞出转瞬即逝的白影,把玻璃蒙成一片模糊的水幕,窗外的路灯成了毛茸茸的光球。
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子,一下起雨来,他心里会很舒服,明明淋雨会感冒,身上湿湿的那么难受,可是却仍然能从中获取一份快乐,一种异样的感觉。
喜欢下雨天,从他幼儿园时就开始了。
幼儿园时,大概五岁的时候,因为上课和别人讲话,老师告诉妈妈后,妈妈在接他回家时,当着老师的面打他嘴巴,只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妈妈亲手碾碎,老师就那么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糗样,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好像这种情况很正常。
其他人都说被爸妈打很正常,他们说孩子不听话就该打,打了疼了就懂事了。但是为什么就自己一个人进了精神病院呢?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出问题呢?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心理创伤,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明明只是上课讲话,为什么要像训狗那样子,用简单粗暴的肢体语言呢?
原来自己是只狗吗?
为什么不写作业玩游戏,就要死命地敲自己的头?为什么班里其他人没事,为什么就自己一个人在快要中考的时候进了精神病院呢?
10岁的时候他开始失眠;一直玩电脑游戏玩到眼干不休息,导致患上干眼症。遇到人眼睛不舒服只能拼命挤眉弄眼,在所有人面前出糗。
明明知道那样不对,不过没办法控制自己。
广东这个地方经常下雨,大雨小雨,冰雹雨,台风雷暴雨,他都很喜欢,就那么呆站着看着雨,空气中的雨滴划过的痕迹,打在地上形成的点点,站在栏杆边上被飘来的雨滴淋到脸上,凉凉的感觉。
近处的树叶,雨砸在上面是“沙沙沙”的闷响。真好听啊,慢慢的也开始有了困意。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愿过这样腐烂堕落的生活,恨自己那么软弱,恨爸妈这样子对他,只有文蕊萦,只有文蕊萦,文蕊萦是他很重要的人,不管是性压抑也好,还是因为后悔也罢。
现在重要的人就在隔壁,应该感到开心才是,要想办法把文蕊萦夺回来。
想了这么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墨暗以为是有消息,便起身查看,现在时间不早了,已经凌晨两点了,该睡觉了。
睡下两分钟后,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屋子里面变得燥热起来,外面响着的空调外机噪音也停下来了。
明明没有设置闹钟,这么晚了手机也不会再推送消息了,为什么手机无缘无故亮了?
之前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充电标识断开了,停电了吗?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很紧张,再次从床上坐起,确认了一遍手机充电显示,确实没有了。现在手机电量百分之五十。
门开了。
坐起身,外面没有任何人,黑漆漆的走廊就这么对着门口,他明明锁了门。
墨暗将枕头丢向门口,枕头在半空中撞到什么东西停了下来,借着窗户外的路灯,能够看清楚一点点,枕头就那么被截停在了半空,看不见任何东西。
是那个鬼屋里的杀手!跟到这里来了!
他没有拉窗帘,因为要看雨,这恰好让路边的路灯光能够微弱地透过雨水传进房间里,但是却仍然没看见人影。
所以杀手的能力大概就是能够在光线不足的地方彻底隐身,在鬼屋时杀手关闭了电闸,现在又趁着大家都关灯睡觉再行凶,他往这方面推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