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天的身影消失在回雁楼的楼梯口。
他走得潇洒,仿佛根本未将曲洋魔教的身份放在心上似的。
可他刚才又偏偏对曲洋释放了杀意…这让在场的人疑惑不解。
酒楼内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因田伯光之死而起的喧嚣,此刻都被沉默所取代。
天松道人手持长剑,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精彩至极。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既尴尬又后怕。
原本他还想着拉姬朝天一起,将魔教妖人除掉,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甚至还说…他打不过那祖孙二人。
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在天松道人看来,那位少侠剑法超绝,既然对方说他不是这魔教妖人的对手,恐怕是真的不是对手啊。
太丢人了,继续待在这里岂不是自取其辱?
几秒钟过后,天松道人悻悻的将长剑归鞘,朝着身后的两个同门晚辈看了一眼,一行人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酒楼。
曲洋则深深地看了一眼姬朝天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缓缓松开了护住孙女的手。
那年轻人刚才爆发出的杀意,是他生平仅见,纯粹、冰冷,不掺杂任何个人恩怨,仿佛只是在衡量猎物的价值。
可这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收放自如,简直不可思议。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对方明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最后却选择了罢手。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爷爷,他好厉害呀!”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思。
曲非烟从曲洋身后探出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小星星。
她从小在日月神教长大。
见过的不是桀骜不驯的魔教长老,就是凶神恶煞的教中弟子,何曾见过像姬朝天这般,剑法超神、行事洒脱、又带着一丝神秘莫测气质的年轻男子。
“他刚才是不是在吓唬我们呀?”她拉着曲洋的衣袖撒娇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还杀了田伯光那个大淫贼呢!他最后还帮我们说话了呢!”
曲洋闻言,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心中暗叹…
傻孩子,这江湖,哪里是“好人”与“坏人”四个字就能说得清的。
此人,比他见过的任何所谓的“正道人士”或“魔教枭雄”,都要危险百倍。
另一边,仪琳怔怔地望着楼梯口,那道白衣胜雪的背影,仿佛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挥之不去。
她自小在与世无争的恒山派长大,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
令狐冲师兄风趣仗义,让她心生好感,让她感觉有些亲近…可姬朝天给她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他冷漠,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刻挺身而出。
还有他刚才对天松道人说的那句话…“妖人二字?一个小姑娘可配不上这样的称呼!”
这位公子,看似冷酷无情,心中却自有黑白公道。
想着想着,仪琳的小脸莫名的泛起一层红晕。
“仪琳师妹,我们该走了。”
令狐冲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去刘师叔府上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吧。”
…
离开回雁楼后,姬朝天信步走在衡山城的街道上。
他跑到这里,当然也是为了参与一下刘正风金盆洗手的事情。
先前搞死了田伯光,让他的肉身重置点积攒到了113点,等于让他多了一条命,暂时够他浪的了。
忽然,姬朝天脚步一顿,那张俊美冷漠的脸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跟了我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街角阴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耳中。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墙后探出头来。
见自己被发现,干脆也不躲了,吐了吐舌头,正是曲非烟。
她笑嘻嘻地跑了出来,几步跳到姬朝天面前,一点也没有被当场抓包的窘迫,反而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呀?我爷爷都说我轻功很好了,一路上我都没发出声音呢!”
“你那点三脚猫的跟踪技巧,连街边的小偷都不如。”
姬朝天淡淡地说道:“你身上的香气,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喂!你怎么说话的!”曲非烟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嘀咕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桂花香膏…哪有那么夸张!”
她随即又把这事抛在脑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像一只好奇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起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啊?
“你为什么认识我爷爷?怎么知道我们是日月神教的?”
姬朝天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确实天真烂漫,但他实在没心思和曲非烟有太多交集。
“小姑娘,好奇心太重,会死得很快。”姬朝天冷冷地打断了她,“我这人有个爱好,专杀邪恶之徒…你既然说自己是魔教的人,就不怕惹恼了我,一剑把你咔嚓了?”
说完,他不打算继续理会曲非烟,便要转身离去。
“别走!”曲非烟急了,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抓他的衣袖。
姬朝天眉头一皱,身影如同鬼魅般向旁一侧,轻松避开。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冷漠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曲非烟。
“你再跟着我,下一次,我的剑可就不只是吓唬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微不可察但冰冷刺骨的杀意一闪而过。
曲非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褪,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等到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姬朝天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曲非烟浑身一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但很快又忍不住委屈起来,看着姬朝天消失的方向,委屈地撅起了小嘴,眼眶都有些红了。
“臭家伙…坏家伙!谁稀罕跟着你!”
“回去找我爷爷了,哼!”
她跺了跺脚,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做了个鬼脸。
…
刘正风府邸。
金盆洗手大典在即,刘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一间远离前厅的静室之内,岳不群正襟危坐,面沉如水。
岳灵珊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娇躯微微颤抖。
“劳德诺竟然对你出手?”岳不群目光阴沉。
“爹…如果不是那个人逼迫,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二师兄也不会对我出手!”岳灵珊咬着嘴唇说道。
哼!
岳不群哼了一声,他知道劳德诺是嵩山派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之所以一直留着劳德诺到现在,其一是不想打草惊蛇,其二也是存着利用劳德诺的心思。
只是没成想,劳德诺竟然会死在福州。
“你将那个人和余沧海交手的过程描述一下,还有他所施展的剑法…!”
“剑法?他的剑法太快,太诡异了,我根本看不清楚…。”
岳灵珊倒是想在岳不群面前演示一下,可她当时都没看清楚,就更记不住姬朝天的剑招了。
“反正,余沧海在他的手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岳灵珊只好说道。
毫无还手之力?
岳不群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即便是他对上余沧海的话,单靠剑招也无法轻易将余沧海拿下,恐怕还要凭着紫霞神功才行。
剑法快若鬼魅,将余沧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到底是怎样的剑法?竟如此恐怖?
难道…是辟邪剑法?
岳不群越想越觉得可能。
就在这时,令狐冲走了进来。
“师父!”令狐冲进门先行了一礼,屋内的气氛让他心中一沉。
尤其是得知劳德诺身死之后,令狐冲整个人都懵了。
“莫非…和杀田伯光的是同一个人?”令狐冲忍不住惊呼一声。
然后急忙将回雁楼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田伯光调戏仪琳,到白衣青年出手,再到最后那匪夷所思的快剑…他描述得极为详尽。
“那人剑法之快,弟子生平仅见,招式诡异,身法如魅!”
令狐冲开口说道。
岳不群的眼神瞬间凝固!
“冲儿,”岳不群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接着说,他的剑法…”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弟子斗胆猜测,那人所施展的剑招…和我在青城派看到的辟邪剑法颇为相似…但威力却天差地别!”
辟邪剑法?
这四个字一出,如同惊雷在静室中炸响!
岳不群手中的茶杯再也握不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恍若未觉。
田伯光号称千里独行,轻功江湖一绝…
岳不群自认有把握胜过田伯光,可如果田伯光铁了心要逃命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可那个人…却让田伯光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帮助福威镖局,诛杀了青城派的余沧海和一众弟子…必然和福威镖局有极深的渊源。”
岳不群有些失神,口中反复念叨着:“辟邪剑法,辟邪剑法…”
对劳德诺和岳灵珊说出“两个人只能活一个”,那个人绝对算不上是正派。
可在酒楼里,却又出手诛杀田伯光,救下恒山派的小尼姑。
这人…亦正亦邪,立场不明。
而且敢在明知道是我华山派弟子的情况下,一剑刺死劳德诺…若是有机会见面的话,我该如何应对?
岳不群心中思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