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腥味丝毫没阻止我与众大臣的心情。
我举杯敬酒，大声开口道。
「骠骑将军听令！楚国宵小盗走国宝，出言不逊，即日起，领兵攻国！」
「若遇楚国君王，即刻斩杀！」
「末将领旨！」
楚王暴怒，当即派兵应战。
却在用上弓弩后，意识到不对劲。
我军借弓弩的威力，打得楚国节节败退，连夺十城。
我备好了酒水庆祝。
前线却来报，「陛下！楚国似是知道我们的布局！虽夺城却并未损失多少军队！」
「陛下！将军有疑，恐有内鬼！」
我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内鬼明明已死，怎么可能……
「退兵！退兵守城池！」
我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重活一世我还是没活明白，楚国既派了林婉柔，那就还会有第二个人！
可能得知我军布局的人并不多。
除了宫内人，就只有丞相和尚书，二人跟随父皇征战数年，决计不可能。
那只能是在皇宫。
「陛下！楚军即将到城门口了！他们设计调离了我们军队啊陛下！」
堂姊焦急闯进御书房，甚至来不及行礼。
“啪”
我一拍桌子，猛地起身。
「这么快。」
心口慌得厉害，后背瞬间被冷汗濡湿。
楚王一开始就没想要楚国那片弹丸之地，他是打算长驱直入。
直接夺昭国主城！
「军队被派出去，远些城池第一时间也到不了……」
「堂姊……皇城只有你我了。」
即便算上安定王府的府兵，最多两万人。
可据人来报，楚兵足有五万啊！
身边的太监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满脸悲痛。
「陛下，陛下要不我们逃吧！楚国来的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闻言，御书房内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请求逃离。
我怔怔地看着窗外暂时平静的景色。
前世也是如此。
他们求我跑，我没跑。
后来拼死抵抗，也算得上战死。
可今生，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滚！谁准你们跑了？」
「我大昭会怕区区弹丸之地吗？会打不过他们吗！」
「皇城男子数十万，连五万人都杀不了吗！」
「废物！废物才会想着逃！我们曾经是弱，可现在不！谁都别想当大昭的逃兵！」
堂姊请命，率军队迎战。
城内健壮男子穿上坚固的盔甲，以防城门破开后敌军涌入。
堂姊让太监带着我走，转身赴敌。
「查！给朕查。」
我咬着牙，忍着泪水嘶吼。
皇亲卫动作很快，可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查到内鬼。
「报！陛下，我军损失惨重，伤亡情况暂不明！」
「报！陛下，我军犹剩万人！敌军越挫越勇！」
「报！陛下，城门要破了啊陛下！臣护您离开！」
我带着百姓没日每夜的制作弓弩，一刻也不敢耽搁。
悬着的心不断紧绷，直到彻底崩坏。
我穿了铠甲，提剑转身就要走。
堂姊誓死守卫城池，我不能让她白费苦心！
哪怕是死，我也要告诉大昭士兵，我会陪他们战斗到底！
「陛下三思！」「国破亦不能无军呐！」
「陛下三思啊！」
直到皇兄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跑出来，死死拽着我不让我出城。
「明昭！不要去，不要去！」
「你一个弱女子不要去逞强！你杀不完楚兵的！你去只会送死啊！」
「不要去，阿兄求你不要去。」
“啪”。
我转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顾明翊你疯了！为了楚国你还要拦我吗！」
父皇明明嘱托他守好昭国。
为何阿兄要护着叛国人，为何要为了区区爱情放弃全大昭！
「你不管大昭但我不能！大昭是我的家，是父皇母后最后的寄托！」
「是他们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你让我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从前不懂父皇让我照顾哥哥。
如今我却是懂了。
皇兄愣住了。
缓缓塞给我一块玉佩，接过我的剑，取走了我的盔甲。
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也有泪，有悔，有恨。
我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回到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忽地倾身抱了抱我。
「昭昭，你那么恨阿兄，是回来了对吗？」
「阿兄知错了，阿兄回来晚了，没能阻止这一切，阿兄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你这个皇帝当得比我好，百姓不能没有你，若要牺牲，便让我去吧。」
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眸。
他却只是笑。
擦肩而过时，在我耳边轻叹。
「玉佩可号令我养的私兵，他们会护送你平安离开。」
「还有，杀了丞相。」
弓弩随着我的动作落下。
我转身看着阿兄坚定的背影。
头一次觉得，阿兄真的有在保护我。
心里五味杂陈，难受得说不出话。
阿兄重生，说明他前世也没能活下来，甚至可能死得更惨。
以至于他重活一世后，大彻大悟。
我捂着脸，缓缓蹲在地上痛哭，数日隐忍的情绪彻底崩溃。
我太累了，重活一世依旧无法改变命运，我真的太累了。
父皇母后，明昭真的好累。
「陛下，阿阳又做好了一个弓弩！是不是很棒！」
不足十岁的稚童明白了生离死别。
不眠不休地跟着我们做弓弩。
他很有天赋，做得又快又好，甚至扬言要庇佑大昭。
我忍着泪意死死点头。
我还不能垮，即便没有援兵，我也要陪着大昭百姓共存亡。
终于在第三日，城内男子穿上铠甲，人手一把弓弩。
阿兄留着的私兵，尽数被我派到了战场。
城外大昭士兵实在所剩不多。
堂姊浑身是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接连三日，她不眠不休，滴水未进。
看见敌人死于弓弩后，这才松了口气，腾出空子朝着我笑。
「明昭！等我这战打完，你得封我为大昭第一安定王！」
我惊恐地看着她身后，尖声怒吼「跑啊！」
「安卿华小心！你跑啊！」
有个没死透的楚兵，举着刀剑就要砍上她了。
我举着弓弩，颤着手指向她身后，却怎么也瞄不准。
“噗嗤”一声。
弩箭射出，我心里一紧，死死盯着那个楚兵。
“砰”的一声，楚兵应声倒地，还未来得及在堂姊身后放冷箭。
我心里一喜，运起轻功跳下城墙，准备带着堂姊回城。
「堂姊，怎么不跑啊！你知不知道差点……」
“砰”
她跪倒在地上，倒在我肩头。
祖父留下的剑，生生碎成残渣。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飞溅入我口鼻，堵住了我接下去要说的话。
一伸手，触及一片温热。
「明昭，祖父，父亲，还有我阿娘，会为我骄傲的吧。」
「我好想他们，八年，我都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明昭，我这次也有能力守国了。」
「明昭，如果我早点长大，祖父，爹娘是不是就不会……」
眼泪终于决堤。
我崩溃地抱着她逐渐发凉的身躯痛哭。
伤口太多，多到我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不知该抱哪里。
一袭玄色衣袍，尽数被自己的鲜血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