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背着竹篓进院子的时候，李桂花已经招呼了沈老四父子出来。三个人齐刷刷堵在门口：“把鱼交出来。”
沈二蛋冲在最前面，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戴玉背后的竹篓。他也不客气，上手就去扒拉。
竹篓盖子一掀，空的。
“娘！空的！啥都没有！”沈二蛋扯着破锣嗓子嚎了起来，“我饿啊！那鱼汤味儿飘了一下午，我连口汤都没喝着，她把鱼弄没了！”
李桂花一听，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三角眼吊起，凶光毕露。
“你个败家娘们儿！那么大一条鱼，还有那一筐螃蟹，你弄哪去了？”
戴玉慢条斯理地放下竹篓，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皮都没抬一下：“卖了。”
“卖了？”
一直缩在后面装深沉的沈老四，耳朵动了动，两步蹿到前面。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戴玉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她鼓囊囊的裤兜上。
“卖了多少钱？”沈老四把手一伸，理直气壮，“拿来。”
戴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公公：“凭什么？”
“凭我是你爹！凭你是沈家的媳妇！”沈老四唾沫星子横飞，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威风，“沈家的规矩，儿媳妇赚的钱都得上交公中！你私自卖鱼，就是偷盗家产！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桂花也在一旁帮腔：“对！交出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藏私房钱？”
戴玉看着这一家子的丑态，心里只觉得好笑。
上一世，她就是太软弱，赚的每一分钱都被这家人搜刮干净，最后落得个病死他乡的下场。这一世，想从她手里抠出一分钱？做梦。
“爹，你要钱这么急，是村口黄寡妇又没钱花了？”
戴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一根根针，扎进了沈老四的耳朵里。
空气瞬间凝固。
沈老四那张黑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神慌乱地往四周瞟，结结巴巴地吼道：“你……你胡咧咧什么！满嘴喷粪的小畜生！”
李桂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虽然爱占便宜，但更是个醋坛子。这几年村里是有风言风语，说沈老四跟村口那个死了男人的黄寡妇不清不楚，但她一直没抓着把柄。
“老头子，你……”李桂花狐疑地看向沈老四。
“看什么看！这小贱人挑拨离间你也信？”沈老四恼羞成怒，为了掩饰心虚，他猛地扬起巴掌，朝着戴玉的脸狠狠扇去，“老子今天替老三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巴掌还没落下，戴玉身形微微一侧。
沈老四扑了个空，脚下踉跄。
还没等他站稳，李桂花见老头子动了手，也觉得自己占了理，嗷的一声扑上来，那架势是要去抓戴玉的头发，顺便去掏她的裤兜。
“拿来吧你！”
戴玉眼神一冷。
给脸不要脸。
她没退反进，右腿猛地抬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一脚正正踹在李桂花的小腹上。
“砰！”
“哎哟——！”
李桂花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一屁股墩在地上，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这一脚戴玉收了力，没伤内脏，但足够让她疼上半天。
沈二蛋吓傻了，手里还抓着个空竹篓，张大嘴巴看着平时唯唯诺诺的嫂子，仿佛看见了鬼。
沈老四也僵在原地，那只扬起的手举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啪！”
戴玉也快准狠地赏了他一巴掌。打得沈老四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杀人啦！儿媳妇杀婆婆啦——！”
李桂花缓过一口气，双手猛地拍打大腿，扯开嗓子就开始嚎丧。那声音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瞬间传遍了半个村子。
“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啊，刚死了儿子，又要被这小娼妇打死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这年头，农村娱乐活动少，谁家吵架打架那是全村的大事。
没一会儿，院墙外头就探出了一个个脑袋。刚才喝了鱼汤的邻居，没喝着的邻居，全都围了过来。
李桂花见人多了，演得更起劲。她披头散发，鼻涕一把泪一把，指着戴玉控诉：
“乡亲们啊，你们看看啊！这就是我家娶的好儿媳！自己躲着吃鱼，连口汤都不给我们留！我这老婆子多问了一句，她就动手打人啊！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啊！”
沈老四见状，也赶紧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捂着胸口唉声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
“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打长辈呢？”
“就是，刚才看她分鱼汤挺大方的，没想到是个狠角色。”
“李桂花虽然平时嘴碎，但毕竟是婆婆，这戴玉也太不孝顺了。”
舆论的风向，瞬间倒向了看似弱势的沈家老两口。
李桂花偷眼瞧见大伙儿都帮着自己说话，心里得意，哭声更高了：
“她把鱼卖了钱，一分都不给家里，这是要看着我们一家老小饿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戴玉站在院子中央，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她目光扫过围墙外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说够了吗？”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人群最前面，那个叫得最欢的王大婶身上。
“王婶子，你说我不孝顺？”戴玉似笑非笑，“上个月你家婆婆进了卫生所，是你推的吧？”
王大婶正唾沫横飞地数落戴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嘎的一声没了动静。她儿子还没娶媳妇，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名声就毁了！
“你……你胡说什么……”王大婶眼神躲闪，缩着脖子往后退。
戴玉没理她，目光一转，看向另一个正准备帮腔的黑脸汉子。
“刘二叔，你家那两亩地，界碑往张家挪了半尺吧？张家兄弟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你那条好腿也打折？”
黑脸汉子浑身一哆嗦，刚到嘴边的“公道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戴玉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邻居们纷纷避开视线，生怕这煞星嘴里蹦出什么关于自家的隐秘。
重生一世，大鱼村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她戴玉门儿清。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李桂花尴尬的干嚎声，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