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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一记隔着衣料的胎动,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霍言深和林晚之间激起了汹涌却无声的暗流。自那之后,一种更加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在公寓里弥漫开来。

霍言深似乎被那真实的、来自另一个生命的触感震慑住了。他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里,少了些居高临下的掌控,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怔忡和……无措。他待在公寓的时间变得更长,甚至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晚间应酬。

他不再试图通过触碰来感知孩子,但林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她日益隆起的腹部的。那目光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林晚的心防,也在那记胎动和霍言深罕见的狼狈之后,裂开了更深的缝隙。她依旧无法原谅他最初的强迫和冷酷,但腹中这个日益活跃的小生命,以及霍言深因它而产生的、那些笨拙而生硬的改变,让她无法再像最初那样,用纯粹的恨意和麻木来武装自己。

她开始偷偷查阅育儿书籍,在霍言深不在的时候,用手机搜索关于新生儿护理的知识。她抚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翻滚踢动,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楚的柔软情愫,悄然滋生。这是她的孩子,无论他的父亲是谁,无论他因何而来。

然而,命运的残酷,总是在人稍稍放松警惕时,露出狰狞的獠牙。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晚睡得很不安稳,腹部传来一阵阵不同于往常胎动的、隐隐的坠痛。

起初她以为是天气影响了胎儿,或者是假性宫缩,并未太在意。但疼痛逐渐加剧,变得规律起来,并且伴随着一阵湿意。

她猛地惊醒,伸手一摸,睡裙下摆已然湿透。

羊水破了!而且距离预产期,还有将近两个月!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早产!孩子会有危险!

“陈姨!陈姨!”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形。

守在外间的陈管家闻声立刻推门进来,看到林晚的状况,脸色瞬间煞白,但她毕竟经验丰富,强自镇定地扶住林晚:“林小姐,别慌,放轻松,我马上叫救护车,通知霍先生!”

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刀子在腹部搅动。林晚蜷缩在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她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手指用力攥紧了床单,骨节泛白。

霍言深今晚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陈管家的电话打过去时,他几乎是秒接。

听到消息,电话那头是长达三秒的死寂,随即,霍言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了紧绷的冷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稳住她,我马上到!联系周医生和医院,用最好的设备和团队!我十分钟内到!”

他的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那背景音里传来的、什么东西被撞倒的杂乱声响,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痛苦呻吟的林晚抬上担架。雨下得正大,电闪雷鸣。当担架被推出公寓大门时,一道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霍言深的黑色宾利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停在楼前。

他甚至没等司机撑伞,直接推开车门冲了下来。雨水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和头发,但他浑然不觉。他几步冲到担架前,看着林晚因为疼痛而苍白扭曲的脸,和那被薄毯覆盖却依旧能看出紧绷弧度的腹部,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一把推开试图给他打伞的助理,伸手紧紧抓住了林晚冰冷颤抖的手。

他的手心,竟然也是冰凉的,带着湿漉漉的雨水,和她的一样,在微微发抖。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看着我!撑住!听到没有?!”

林晚在剧烈的阵痛中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霍言深被雨水淋湿的、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和紧绷的脸。他抓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言深。褪去了所有冷硬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在乎。

一阵更剧烈的宫缩袭来,她痛得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思考。

救护车门关上,闪烁着刺目的蓝光,冲入滂沱雨夜。霍言深的车紧紧跟在后面,如同守护猎物的头狼。

医院早已准备就绪。林晚被直接推入了早已安排好的高级产房,霍言深被挡在了门外。

“霍先生,请您在外面等候。”护士礼貌而坚决地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他。

产房的门在他面前“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

霍言深僵立在门口,浑身湿透,西装紧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雷雨声。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林晚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每一次声音响起,他的身体就绷紧一分,插在西装裤袋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早产……危险……孩子……还有她……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他想起她最初在他身下颤抖哭泣的样子,想起她日渐沉默空洞的眼神,想起她腹中那记有力的胎动,想起她睡梦中无意识护住腹部的柔软姿态……也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冷酷的、将她视为物品的言行。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恐慌和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如果……如果她和孩子有任何意外……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灭顶般的恐惧。

他霍言深纵横商场多年,从未惧怕过什么。但此刻,站在这里,听着门内那个女人生产的痛苦声音,想着那个尚未足月的小生命可能面临的危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害怕失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产房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

周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

霍言深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周医生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周医生皱了皱眉。

“怎么样?!”他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周医生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心中暗叹,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霍先生,放心,母子平安。林小姐很勇敢,因为是早产,过程有些艰难,但最终顺产了。是个男孩,虽然体重偏轻,需要放进保温箱观察一段时间,但生命体征平稳,哭声很响亮。”

母子……平安……

霍言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这四个字时,骤然松弛。他松开了抓着周医生的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低下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没有人看到,在他那双总是冷厉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怎样汹涌后怕的情绪,以及一丝……水光。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底已恢复了些许清明,但那份劫后余生的震动依旧残留。

“她呢?”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林小姐体力透支,睡着了。”周医生答道,“您可以进去看看她,但请保持安静。”

霍言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产房的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血腥气味。林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青黑的阴影,整个人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缓缓下移,落到她平坦下去的腹部,最后,看向旁边那个透明的、连接着各种仪器的保温箱。

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婴儿,蜷缩着,像一只脆弱的小猫,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这就是他的儿子。那个在他掌心下踢动,此刻真实地降临到人世间的生命。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 relief、陌生柔情和沉重责任感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走到林晚床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然后,他转向保温箱,隔着玻璃,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那个小生命的轮廓。

新生儿,早产,保温箱……这一切都提醒着他,这个生命的脆弱,以及他作为父亲,无可推卸的责任。

林晚在沉睡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霍言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神深邃如同暗夜下的海。

平安,只是开始。

这个意外降临、历经风险才来到世上的孩子,如同一道最坚固的枷锁,将他和林晚,更紧密地、也更复杂地捆绑在了一起。

未来的路,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加入,注定充满了新的变数、挑战,以及……或许,还有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名为“羁绊”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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