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溪用力咬住下唇，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不，有过的，只是，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的脚还没有瘸掉。
自己……成为光？
她真的能够做到吗？
她就像一根被水浸透的火柴，连划亮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如何燃烧自己去照亮什么？
疲惫感如潮水般再次袭来，她近乎本能地回复了一个字：“累。”
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等待的几秒钟里，一阵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林溪。
她是不是太负能量了？是不是连这最后一点虚幻的温暖也要被她推开了？
她太会搞砸一切了。
她正要慌乱地打字补救，想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新的消息提示音却响起了。
“累是正常的。没有人能一直紧绷着神经。”
看到这句，林溪的指尖一顿。紧接着，对方的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
“累了就好好休息。没关系，我们不急着寻找光，也不急着立刻变得强大。先照顾好自己，积蓄力量。等休息好了，再决定是继续在黑暗中摸索，还是尝试点燃自己。”
“无论如何，选择权在你手里。”
林溪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段话，仿佛有一股暖流，极其微弱，却固执地渗入她早已冰封的心田。
她被要求了太多事，要懂事，要识大体，要坚强，却从没有人对她说：“你可以休息一下”。
她将手机轻轻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但这一次，似乎不再全是苦涩。
过了许久，她重新拿起手机，极其认真的、一个一个字母地敲下：“谢谢你。很晚了，好好休息，晚安。”
“不客气。”对方回复，“晚安。”
林溪凝视着“晚安”二字，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用气声轻轻地说：“晚安。”
她没有退出对话框，就那么握着手机，靠在床头。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淡，但洒进房间时，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了。
深重的夜色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那颗死寂的心，似乎因那遥远的、陌生的善意，而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极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公寓里，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佟聿怀刚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
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绚烂又冰冷。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微博的特别关注提醒。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咖啡杯，拿起手机。
是她。
那个他已经默默关注了很久的账号，有新的私信消息。
他点开对话框，看到了那简短却沉重的三个字：“挺好的。”
与平时找他分享如何帮助佟少钦不同，一句挺好的，仿佛能够看到账号那方的女孩情绪低迷。
他思考了许久才回了一句：“真的吗？”
不是不确定，只是想要想要对方主动说出来。这样他才好理所当然地帮她。
他按了按眉心，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以至于最近都没有关注林溪在国内的情况。
很快，对面就发来了一句看似充满无力感的省略号。
佟聿怀的心猛地一沉。
他了解她，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了解那个在微博上总是展现温和一面的她。这三个字，加上那个省略号，组合在一起，只透露出一个信息：她非常不好。
他迅速回复：“真的吗？”
然后，他看到了她发出的问题：“你信命吗？”以及后面那句更让人心疼的话：“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不配被爱。就像有些花，注定开在不见光的角落，自生自灭。”
佟聿怀盯着屏幕，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他几乎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那个蜷缩在房间角落、眼神空洞的她。
这些年，他偶尔会看到她在其他的社交平台上分享一些看似平静美好的日常，让他认为，她嫁给了爱情，她在佟家，嫁给了佟少钦是幸福的。
而且，就连助理给他汇报的也是对方过得很好，不是吗？难道是最近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吗？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努力压下立刻订机票回国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贸然行动只会让她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他必须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斟酌着用词，回复了那句：“我不信命。”“但我相信，即使是角落里的花，也有追寻阳光的本能。”
他看到她的追问：“可是，如果……根本找不到光的方向呢？”
“四周全是黑的。”
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不知道她最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对方稳定下来，“那就让自己成为光源。”“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光，也能照亮脚下的一寸路。”“一步一步走，总好过永远停留在原地，被黑暗吞噬。”
半晌，她回了一个字：“累。”
这个字像是有千斤重。佟聿怀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身心俱疲。
他沉默了片刻，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回复：“累是正常的。没有人能一直紧绷着神经。”
然后，他才发出了那段深思熟虑的话：“累了就好好休息。没关系，我们不急着寻找光，也不急着立刻变得强大……”
他看到她最后发来的“谢谢你”，以及那句“晚安”。
佟聿怀盯着对话框，久久没有动作。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佟聿怀猛地打开电脑上的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全是他这些年收集的关于佟氏集团的各种资料，以及关于林溪父母死因的调查线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一想到对方可能在佟家过得并不幸福的这种可能，他的眸色瞬间冷淡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Leo，是我。”
电话那头的助理Leo显然有些意外，但声音依旧沉稳：“佟总，有什么吩咐？”
“启动B计划。”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停顿，Leo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相关信息，有条不紊地汇报道：“佟总，B计划若现在启动，比原计划提前了半年，部分环节的准备尚不充分，资金链也需要重新调配，风险评估会有较大浮动。”
“风险我来承担。”佟聿怀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资金问题，我会解决。你只管执行。”
“是，佟总。”Leo没有再追问原因，他深知这位老板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即便看似突然，也必有其道理。
佟聿怀继续吩咐道：“另外，立刻去查林溪最近在佟家的所有情况，事无巨细，特别是她的身体状况。还有，重启对当年林家车祸的调查，一个月内，我要看到结果。”
“佟总，车祸的调查难度极大，很多线索都断了。”Leo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就让它变得不难。”佟聿怀的声音听似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需要任何资源，直接向我申请。”
“明白。”
挂断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陌生的璀璨灯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林溪，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