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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乌鸦嘴并非真的乌鸦聚居之地,而是江边一处形似乌鸦喙角的险峻山崖。崖下水流湍急,多有暗礁漩涡,平日渔船商船皆绕道而行,故而人迹罕至,成了排帮水匪临时盘踞、勒索过往船只的理想巢穴。

韩江月赶到时,暮色已浓,最后一抹残阳如同血染,涂抹在黢黑的崖壁和奔腾的江水上,渲染出几分肃杀之气。他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凭借自幼在江边练就的敏捷和对地形的熟悉,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处能俯瞰下方滩涂的高地,伏低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滩涂上,七八个穿着杂乱、手持鱼叉、朴刀的水匪正嘻嘻哈哈地围坐着,中间燃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抢来的鱼正在烤炙,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鱼腥味。不远处,三条破旧的渔船被拖上岸,其中一条船上,三个熟悉的身影被粗绳捆绑着,瑟缩在船舱里,正是同村的王老蔫和他的两个儿子,脸上带着淤青和惊恐。

水匪们显然没把这次勒索当回事,在他们看来,这些懦弱的渔民除了屈服,别无他路。

韩江月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那个被称为“黑铁塔”的领头壮汉。此人坐在一块大石上,身高八尺有余,胳膊几乎有韩江月的大腿粗,皮肤黝黑发亮,肌肉虬结,只穿着一件无袖的坎肩,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他手里拎着一个酒囊,正大口灌着,声若洪钟地催促手下:“妈的,动作快点,吃完这顿,再去村里走一趟,不怕那些泥腿子不乖乖交钱!”

观其气息,浑浊而霸道,行动间筋骨鸣响,显然外家横练功夫已登堂入室,达到了【锻体境】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内息自生,踏入【凝气境】。这等实力,在普通江湖人中已算好手,对付寻常渔民更是如同虎入羊群。

韩江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次面对这种阵仗的紧张。他清楚,自己虽已【凝气境】,内力初生,但实战经验几乎为零,而对方人多势众,头领更是凶悍。硬拼绝非上策。

他回想起《北冥长生诀》中关于气息收敛的法门,以及玉玑子道长灌顶时留下的一些对敌机宜,心中渐渐有了计较。他需要先救人,再图脱身。

调整呼吸,将体内那股温润平和的北冥真气收敛到极致,他如同融入暮色的影子,沿着陡峭的崖壁缓缓向下滑落,选择了一条被灌木丛遮掩的小径,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三艘被拖上岸的渔船。

水匪们的注意力大多在篝火和酒肉上,加之天色渐暗,竟无人发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已潜至船后。

“王叔,别出声,是我,江月。”韩江月压低声音,凑到船舱边。

船舱内的王老蔫三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是韩江月,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取代。“江月!你怎么来了?快走!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

“我来救你们出去。”韩江月语气沉稳,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小巧的匕首——这是他平日剖鱼所用,此刻灌注了一丝北冥真气,变得锋锐异常。他运刀如飞,精准地割断三人身上的绳索,动作干净利落。

然而,就在他割断最后一根绳索时,一个到岸边灌木丛小解的水匪恰好回头,瞥见了船后的动静。

“妈的!有人劫人!”那水匪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坏了!”韩江月心头一沉。

滩涂上的水匪们瞬间炸锅,纷纷抓起手边的兵器,呼喝着围了过来。那黑铁塔般的壮汉李大膀更是猛地站起,将酒囊狠狠摔在地上,铜铃般的眼睛瞪向韩江月,狞笑道:“嘿!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敢管爷爷们的闲事!”

被发现了,便再无转圜余地。

韩江月将王老蔫父子护在身后,直面涌来的水匪,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一直收敛的北冥真气开始缓缓运转,周身气息为之一变,虽不凌厉,却自有一股沉静渊深的气度。

“排帮的好汉,何必为难这些苦命渔家?还请高抬贵手,放他们离去。”他试图做最后的交涉。

“放屁!”李大膀啐了一口,“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也配跟爷爷讲条件?给我拿下!打断腿扔江里喂鱼!”

两名离得最近的水匪嚎叫着扑了上来,一人持鱼叉直刺韩江月胸口,另一人挥舞朴刀砍向他腰间。招式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力和狠劲。

若是半月前的韩江月,面对如此攻击,除了闭目待死,别无他法。但此刻,他脑海中“养吾剑法”的招式自然流转,身体也仿佛拥有了本能。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微侧,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当胸一刺,同时左手如电探出,并非硬格,而是在那持刀水匪的手腕处轻轻一搭、一引。

这一下,用上了《北冥长生诀》中“引气化力”的微妙法门,以及养吾剑法“卸”字诀的皮毛。那水匪只觉得一股柔韧的力道传来,自己劈砍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偏了几分,力道也被卸去了大半,朴刀“呼”的一声从韩江月腰侧掠过,砍了个空。

而韩江月的右手,已并指如剑,体内那微弱却精纯的北冥真气瞬间凝聚于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莹润光泽,闪电般点向持叉水匪的肋下要穴。

“噗!”一声闷响。

那水匪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如同被点了穴道,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和痛苦,手中的鱼叉“哐当”落地。他只觉得一股阴柔却极具穿透性的力道透体而入,瞬间麻痹了半身经脉,一口气喘不上来,软软地瘫倒在地。

另一个持刀水匪见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韩江月已揉身而上,脚步灵动,避开刀锋,同样一指点向其肩井穴。

又是一个照面,第二名水匪也应声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韩江月出手如风,身法飘逸,竟在瞬息间解决了两个凶悍的水匪,而且用的还是点穴这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极为考验眼力、手法和内力的功夫。

滩涂上顿时一静。

剩下的水匪们脸上的嚣张和轻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

王老蔫父子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温和善良的渔家少年韩江月吗?

李大膀脸上的狞笑也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和凶戾。“妈的,原来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敢出头!小子,报上名来!”

韩江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体内北冥真气加速运转,调整着因初次对敌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点倒两人看似轻松,实则消耗了他不少心神和内力。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是眼前这个如同人熊般的匪首。

“装神弄鬼!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子,能接我几拳!”李大膀被韩江月的沉默激怒,暴喝一声,不再让手下上前,而是亲自出手!

他一步踏出,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砂石飞溅。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直扑韩江月,碗口大的拳头毫无花哨地当头砸下!这一拳,势大力沉,蕴含着【锻体境】巅峰的全部力量,足以开碑裂石!

拳风扑面,刮得韩江月脸颊生疼。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深知自己的力量远不及对方,硬接绝对吃亏。

养吾剑法心诀在心中流淌:“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之骨里……”

他脚下步伐再变,不再是硬抗,而是如同风中柳絮,顺着拳风向后飘退,同时双手虚抱成圆,北冥真气在身前布下一层柔韧的气场。

“砰!”

李大膀的拳头砸入了那层无形气场。他感觉自己的刚猛力道仿佛打入了棉花堆里,十成力量竟被化去了三四成!而且,对方那阴柔的内力还隐隐传来一股吸扯之力,让他身形微微一滞。

“什么邪门功夫?!”李大膀又惊又怒,变招极快,左拳跟着横扫,右腿如同铁柱般踹向韩江月下盘。

韩江月全神贯注,将灵觉提升到极致,感知着对方每一丝力量的变化和攻击轨迹。他身形摇摆,或侧身,或旋转,或轻跃,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同时,他的手指、手掌,不时寻隙点在李大膀的手腕、肘关节、膝盖等发力节点上。

每一次接触,都有一股阴柔坚韧的北冥真气透入,虽不足以造成重创,却如同水滴石穿,不断干扰、迟滞着李大膀的攻势,让他感觉浑身力气无处发泄,仿佛在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搏斗,憋屈无比。

“小子!你就会躲吗?!”李大膀久攻不下,气得哇哇大叫,攻势越发狂猛,但破绽也随之显露。

韩江月眼神一凝,捕捉到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在李大膀一记重拳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不再后退,反而揉身直进,避开对方挥舞的手臂,一指点向李大膀胸前膻中穴!

这一指,凝聚了他此刻大半的北冥真气,指尖那点莹白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李大膀终究是经验丰富,危急关头,猛吸一口气,胸口肌肉瞬间紧绷如铁,同时奋力扭转身躯!

“嗤!”

指力点实,却如同点在坚韧的牛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呃!”李大膀闷哼一声,脸上血气上涌,连退三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和气血翻腾之感。韩江月的指力虽未能完全破开他横练的防御,但那阴柔透骨的真气已然侵入,让他气息为之一窒,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韩江月得势不饶人,他知道这是最佳时机。脚下一点,身形如影随形,养吾剑法中唯一一式主攻的招意“浩然一击”自然而发,并指再点,目标直指李大膀因疼痛和气息不畅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那是横练功夫极难练到的罩门之一!

指风凌厉,带着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李大膀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想要闭嘴格挡,却已慢了半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机灵的水匪见首领遇险,猛地将手中鱼叉当作标枪,奋力掷向韩江月后心!

背后恶风袭来,韩江月灵觉预警,若不回防,即便能重创李大膀,自己也必然被鱼叉贯体!他暗叹一声,只得放弃追击,身形强行一扭,回手一掌拍向飞来的鱼叉。

“啪!”

掌力与鱼叉碰撞,将其拍飞,但韩江月也被这股力道震得手臂发麻,气血微微浮动。

就这么一耽搁,李大膀已然缓过气来,又惊又怒地盯着韩江月,眼神中充满了忌惮和杀意,却不敢再轻易上前。他胸口的滞涩感仍在,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

韩江月也趁势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刚才一系列闪避、卸力、点穴,尤其是最后那两指,消耗巨大,他感到丹田内的真气已去了七七八八。

双方一时形成了对峙。

韩江月心念电转,知道再缠斗下去,自己内力不济,未必能讨好。他扫了一眼身后吓得面无人色的王老蔫父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惊疑不定、不敢上前的水匪,以及脸色铁青的李大膀,朗声道:“李头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何?人我带走,你们也可自行离去。若再纠缠,拼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带着一股内力损耗后的微微沙哑,更添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大膀脸色变幻不定,他摸不清韩江月的底细,更忌惮他那神出鬼没的点穴功夫和阴柔内力。继续打,未必能拿下,反而可能折损更多手下。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背后难保没有师门长辈……

权衡利弊,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

“好!小子,算你狠!今天爷爷认栽!”李大膀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我们走!”

他一挥手,带着手下,搀扶起那两个被点倒的同伙,狼狈地登上自己的船只,迅速驶离了乌鸦嘴,消失在茫茫江雾之中。

眼见水匪退走,韩江月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全身,几乎站立不稳。

“江月!你没事吧?”王老蔫父子连忙上前扶住他,感激涕零,“多谢你!多谢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韩江月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王叔,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村里人都等着呢。”

他回头望了一眼水匪消失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只是江湖风波的一次小小预演。排帮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身负的秘密与承诺,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月光下,少年救回乡亲,踏上了归途。但他的身影,在江岸上却显得愈发孤独,也愈发坚定。经此一役,他真正体会到了武力的意义,也明白了守护需要力量。前往武当的路,必须尽快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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