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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病,竟然持续了小半个月。
这一天。
是不停轰炸的电话铃声将苏余霜从噩梦中叫醒。
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那头是她父亲苏如海暴怒的嘶吼声:
“你这个不孝女又做了什么蠢事,让段总要跟我们撤资?还不给我赶紧给我滚回来!”
苏余霜忍不住自嘲一笑。
原来段时瑾逼自己道歉的法子,就是拿注资给她父亲施压。
不愧是被称作商界活阎罗的男人。
不过他失算了。
苏家人的命运,还有钱不钱的,她并不在意。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要跟段时瑾离婚了。不好意思啊苏总,段家这门亲你攀不上了,天亮了,你的苏氏集团,也趁早收拾收拾破产吧。”
电话那头,苏如海片刻沉默,而后,他咬牙切齿道:
“苏余霜,你要拉我的前程下水,那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破产了,那你那得了老年痴呆的奶奶,我可就无暇照顾了。到时候保不齐被我转到哪个山沟沟的养老院,突然死了也不好说!”
苏余霜被苏如海的厚颜无耻恶心得瞪大双眼:“你疯了吗?那是我奶奶,可也是你妈妈!”
苏如海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拿捏苏余霜的得意:
“钱都没了,还要妈干什么?你这个不孝女还没资本数落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记着,你奶奶就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
电话被狠狠挂断。
苏余霜握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早知道父亲凉薄,却没想到他能无耻到用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来威胁她!
妈妈离开之后,奶奶就是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亲人了。
尽管她老年痴呆,早已认不清人,却总会在看到苏余霜时,喃喃叫她“小乖宝”。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她强行咽下。
她再也不能容忍,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追到了段时瑾的办公室。
一向工作狂的他,竟然在工作时间和林澜双打视频电话,唇边还噙着一抹苏余霜许久不曾见过的温柔笑意。
“小馋猫,你最喜欢哪家甜品我当然知道。放心吧,我已经让助理去排队了,等下班我就带过去给你好不好?”
眼前这充满柔情的一幕,对苏余霜来说,不亚于一把锋利的尖刀,插进她的心脏。
段时瑾还是那么温柔。
可对象,已经再也不会是她了。
豆大的泪珠落下,她推开阻拦的秘书,一把抓住段时瑾的手臂:
“段时瑾,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段时瑾脸上的温柔瞬间敛去,用眼神示意秘书离开后,不悦道:
“苏余霜,这里是公司,我以为无论如何,身为我的妻子,我们之间理应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他的平静,比愤怒更伤人。
积累许久的委屈和崩溃轰然爆发,苏余霜泣不成声:
“段时瑾,你是没有心的人吗?所有人都误会我是贱女人,我不在乎,只要你能看见我的爱我就觉得足够了。可是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她指着段时瑾黑屏的屏幕,声音沙哑:
“林澜双,她和她的哥哥是一起绑架我毁我名声的共犯!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还要让我爸用奶奶来威胁我?那是我的奶奶,忘记了所有人,可是每次看到你都会欢天喜地地拉着你的手,叫你孙女婿,你忘了吗?”
她还记得段时瑾第一次陪着她一起去看奶奶的场景。
老年痴呆的奶奶像个顽童,在院子里玩着浇花的水管,还闹着要给孙女婿洗澡,浇了他一身的水。
她本以为段时瑾这样的男人会嫌弃,可谁知他不仅陪着奶奶玩了一下午,事后还耐心地帮着奶奶一根一根手指地擦手。
回忆伤神。
维系了许久的骄傲终于支离破碎,苏余霜几乎把自己最脆弱的伤口血淋淋的剖开,祈求他的怜悯。
可段时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妙的演出。
半晌,他轻轻起身拍手:
“苏余霜,为了保住你段太太的名头,为了护住你苏家的未来,你演的还真是卖力。可惜,我不相信你的话。”
他轻笑一声,却藏着复杂而隐忍的情绪:“爱我?你有这么多男人,我从没想过做你的心上人,也请你别再把你的贪婪和不甘,包装得这么深情,挺难看的。”
话音刚落,苏余霜的哭声突然止住了。
她抬眸看着段时瑾眸中清晰可见嘲弄,一颗心如同骤然坠入冰窖。
原来,三年陪伴,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只图名利,毫无真心的女人。
她极轻、极慢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绽放在她带着未干的泪痕,却依旧美得惊心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凄艳。
“段时瑾,你说得对。差点忘了,我们两个可是所有人都赌会离婚的塑料夫妻。用爱这个借口来向你求情,确实不太高明。”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揩去脸颊上的泪痕,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我们就直接谈条件吧。是不是只要我明天让林小姐满意,你就会确保我奶奶安然无恙?”
段时瑾感到没由来的心慌,皱了皱眉:“我从不出尔反尔。”
“好,明天,我会让你的白月光满意。”
说着,苏余霜旁若无人地擦干眼泪,梳理好头发,走出办公室门,只没头没尾的留下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爱一个人有多痛。
也谢谢你,让我后知后觉地知道,带着奶奶离开这个受人制肘的魔窟,有多紧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