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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野感觉自己像是从万丈高空坠落,灵魂与肉体撕裂的痛楚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猛地将他拖拽回现实。

他“砰”地一声从柜台后的椅子上摔落,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眼前金星乱冒,耳边是尖锐的嗡鸣。

“林野!醒醒!”

周伯焦急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将他涣散的意识一点点拉回。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扶起,一股温和但坚定的暖流透过背心传入他几近冰凉的躯体,是周伯在渡送真气。

“咳!咳咳咳!”林野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喘息着,仿佛刚刚真的在冰冷的水底窒息了很久。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周伯那张写满担忧和凝重的脸,以及邮局熟悉又令人心安(相对而言)的陈设。

窗外,天色依旧阴沉,浓雾未散,但那种萦绕在邮局周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冷怨念似乎消退了不少。

之前隐约可闻的凄婉唱腔也彻底消失了。

“周伯……我……”林野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先别说话,凝神静气,引导我的真气运转周天,驱散侵入你体内的残余怨煞!”周伯低喝道,手掌依旧贴在他的背心,那股暖流更加磅礴。

林野不敢怠慢,连忙依言而行,努力集中精神,引导着那股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所过之处,如同阳光融化积雪,驱散着附骨之疽般的阴寒。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感觉那股透心的凉意渐渐消退,僵硬的四肢恢复了知觉,虽然依旧疲惫欲死,但总算不再是那种灵魂即将溃散的虚弱感。

“好了,暂时无碍了。”周伯缓缓收功,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不小。他仔细端详着林野的脸色,眉头依旧紧锁,“你意示离体时间不长,但遭受的怨念冲击极其猛烈,神魂震荡,需要好生调养几日。

不过……你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还似乎……暂时平息了苏怜的怨念?”

他的目光落在林野依旧紧紧攥着的右手上。那只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林野这才想起,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那张作为“引信”的染血戏票,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上面那个触目惊心的“冤”字颜色浅淡了许多,仿佛随时会消失。

而更让他和周伯瞳孔收缩的是,在戏票的角落,那个魂鸦会的乌鸦衔信标记,竟然如同被灼烧过一般,变得焦黑模糊,几乎难以辨认!

“这是……”周伯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张戏票,放在眼前仔细查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怨念核心被暂时安抚了?连魂鸦会留下的印记都被削弱了?!你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件戏服呢?”

林野深吸一口气,忍着头脑中阵阵针扎似的余痛,将他在清风戏楼怨念领域中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从遭遇无尽的观众魂围攻,到闯入化妆间面对原件悬吊的恐怖戏服,再到最后关头,怀中莫名出现的戏票残片发出的那声叹息,以及两张戏票接触时爆发的能量冲突。

“……最后,我感觉像是被炸飞了,然后就醒了过来。”

林野描述完,依旧感到心有余悸,“周伯,我怀里那块布里的戏票残片,是您放的吗?”

周伯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是!我给你的只有那三张符和桃木剑。那布只是普通的棉布,是我从药箱里随手拿的……”他猛地站起身,在邮局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戏票残片……一声叹息……‘怜儿,错矣’……这……这难道是……”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野:“是丁老板!清风戏班当年的班主,也是苏怜的师父和养父!传闻他对苏怜极为疼爱,视如己出。

苏怜出事那天,他恰好外出访友,回来时悲剧已然发生,他悲痛欲绝,不久也郁郁而终!一定是他!是他的残念附着在某件与苏怜相关的物品上,可能是某张废弃的戏票,机缘巧合被你带在了身上,在关键时刻唤醒了一丝苏怜的本性,削弱了魂鸦会的操控!”

林野愣住了。

丁老板的残念?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结合那声充满遗憾与慈爱的叹息,似乎又是最合理的解释。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后怕,也有对那位丁老板的感激和唏嘘。

“那……苏怜的怨念,算是化解了吗?那封‘还魂信’……”林野问道。

周伯摇了摇头,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恐怕没有。

从这张引信戏票的状态来看,苏怜的核心怨念只是被暂时压制和安抚,并未真正化解。那声叹息就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沸腾的油锅,但锅底的柴火(魂鸦会的操控和其本身的冤屈)还在。至于‘还魂信’……”

他顿了顿,指着那张黯淡的戏票:“它应该还封存在那件戏服里。

你这次的行动,相当于暂时中断了魂鸦会利用苏怜怨念直接攻击你的企图,并将这封‘诅咒信’的状态从‘即将爆发’拉回到了‘有待处理’的阶段。但三日时限的诅咒依然存在!我们必须在这三天内,找到真正化解她怨念的方法,或者,找到那件戏服的本体,完成送信!”

三天!林野的心又提了起来。

刚刚死里逃生,危机却并未解除,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头顶。

“而且,”周伯的声音更加低沉,“你这次行动,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也等于正式向魂鸦会宣告了你的存在和立场。

他们利用苏怜的算计落空,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们的手段可能会更加直接、更加凶残。”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伯的话,就在这时,邮局门外原本寂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惊慌的呼喊声。

“周大夫!周大夫在吗?快!快去看看我家小子!”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伯和林野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隔壁街开杂货铺的张嫂,她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一把抓住周伯的胳膊:“周大夫,求您快去看看我家铁柱!

他……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嘴里还……还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怪话!像是……像是戏文!”

戏文?!

林野和周伯心中同时一凛!

两人立刻跟着张嫂赶到她家。

只见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躺在屋内的床板上,双眼翻白,身体不自然地痉挛着,嘴角溢出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仔细听去,那破碎的音节,赫然是——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正是《牡丹亭》的唱词!虽然含糊不清,但那腔调韵味,与之前飘入游楼的幽怨唱腔如出一辙!

周伯快步上前,翻看男孩的眼皮,又搭上他的脉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是癫痫!是怨气附体!

苏怜的怨念虽然被暂时压制,但逸散出的部分,依旧能影响心智脆弱之人!”

他立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刺入男孩几处穴位,又点燃一张安神符,将符灰混入清水,试图灌入男孩口中。

然而,那男孩猛地挣扎起来,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周伯的手,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猛地坐起,双眼依旧翻白,却直勾勾地“瞪”着林野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不属于孩童的凄怨笑容,用一种尖细扭曲的嗓音唱道: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唱到“自怜”二字,男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他猛地抬起手指着林野:

“邮差……你阻我……恨!恨!恨!”

话音未落,男孩身体一软,再次瘫倒下去,抽搐停止,陷入了昏睡。但屋内弥漫的那股阴冷怨气,却久久不散。

张嫂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周伯扶起张嫂,沉声安慰了几句,留下一些安神的药材,脸色阴沉地拉着林野离开了张家。

回到邮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到了吗?”周伯声音沉重,“这就是‘怨念诅咒信’的可怕之处。

即便本体被暂时压制,其散逸的力量依旧能制造混乱,影响无辜。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根源!”

林野默然点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守邮人”这三个字背后沉甸甸的责任与血腥。

这不仅仅是送信,更是与无形的邪恶和诅咒搏斗。

他走到柜台边,再次拿出祖父的笔记,翻到关于苏怜记录的那一页,目光落在“疑与当时活跃之‘鸦羽社’(魂鸦会前身)有关”以及“其死因蹊跷”这两行字上。

“周伯,您知不知道,苏怜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负心人’又是谁?魂鸦会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林野问道。

他感觉,要真正化解苏怜的怨念,完成送信,必须揭开当年的真相。

周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年代太久远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只听说苏怜当年与一位外地来的富家公子交往甚密,但后来那公子不辞而别,苏怜便在演出《离魂》后,在后台悬梁自尽。

至于是否真是为情所困,其中是否有魂鸦会的阴谋,恐怕……需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或者,询问一些‘当事人’。”

“当事人?”林野疑惑。

周伯的目光投向窗外雾镇深处,意有所指:“比如,当年清风戏班还活着的人,或者……像丁老板那样,留下了强烈执念的残魂。或许,在镇上的某些地方,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就在这时,邮局门口那许久未曾响起的、用于接收普通邮件的老旧信箱,突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投了进去。

林野和周伯都是一怔。现在谁还会往这个早已废弃的邮局信箱里投信?

林野走过去,打开信箱。里面没有现代的信封,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粗糙的草纸。他拿起草纸展开,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想知道苏怜的事,今夜子时,镇魂巷口,过期不候。别带旁人。”

没有署名。

字迹潦草,仿佛书写者在极度仓促或恐惧下写就。

林野和周伯看着这张突如其来的纸条,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镇魂巷……那是雾镇另一处有名的“不干净”的地方,据说连通着忘川河支流,夜晚常有怪事发生。

这封匿名信,是新的线索?还是……魂鸦会布下的另一个陷阱?

苏怜的风波未平,新的涟漪,已然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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