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哲。
这个深埋在我心底十年，每一次午夜梦回，都让我痛到无法呼吸的名字，就这样被我父亲，轻飘飘地，当成一个威胁我的筹码，扔了出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动弹不得。
我爸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但他很快又被张律师描绘的可怕后果所支配，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李月！你听到没有！人家什么都知道！”
“他说十年前，江城大学，那个跳楼的男生叫周哲！他说官方定论是抑郁症自杀，但他们找到了新的目击证人！”
我妈在一旁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她抱着我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月月啊！你到底瞒着我们做了什么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
“你快去签了那份谅解书吧！求求你了！不然我们一家子就真的完了！”
杀人。偿命。
这些字眼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从我最亲的人嘴里说出来，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他们根本不问我一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在他们眼里，我背负了多少罪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给他们这个家丢脸，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安稳生活。
我看着他们一个在嘶吼，一个在哭求，丑陋的嘴脸扭曲在一起，只觉得一阵反胃。
无尽的绝望和恶心，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滚。”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你说什么？”我爸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们，滚出去！”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们推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也隔绝了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哭喊。
门外，是我父母的世界。
门内，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死寂的地狱。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姓张的律师，张德正。
投资人张总，叫张德坤。
德正，德坤。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兄弟。
这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环环相扣的猎杀。
安然的诈骗，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搞垮我的公司，让我身败名裂，负债累累。
当第一步失败后，他们立刻启动了第二步棋——逼我签下那份荒唐的谅解书，把我钉在“逼疯员工”的耻辱柱上，让我永无翻身之日。
而周哲的死，就是他们用来胁迫我的武器。
他们怎么会知道周哲？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周哲的死，是我心里最深最痛的伤疤？
十年了。
我以为我已经将那段记忆埋葬，可它此刻却被人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照片上，那个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是我整个青春里唯一的光。
他曾是我的神。
可他从图书馆天台坠落的那一刻，也成了我永恒的，无法言说的地狱。
不。
我不能认输。
如果我现在认输，签下那份谅解书，那么我不仅会背上逼疯安然的罪名，更会坐实了和周哲的死有关。
我会彻底万劫不复。
张德坤，张德正，你们想让我死，我偏要活下去！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那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的电话。
“阿城，帮我查两个人。”
“张德坤，之前投资我公司的那个。还有张德正，德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我要他们所有的资料，特别是他们的关系，以及……他们最近所有的海外账户往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月月，你这是要……”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声音冰冷如铁。
“我要让所有把我踩进泥里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