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话一接通，张薇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再也没有了在群里那副和事佬的模样。
“没什么意思，就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我平静地回答。
“事实？什么事实？你们知不知道这样让我们在亲戚面前多丢脸？”
“你们还有脸觉得丢人？”我冷笑，“张薇，我问你，林跃把我扔在服务区，是不是你同意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爸，您别误会，当时是情况紧急，我爸他……他身体突然不舒服，非要我们去接他，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不舒服，就可以把你公公扔下？”老伴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拿过了我的手机。
“张薇，我以前觉得你还算个明事理的人，现在看来，你就是个畜生。”
“妈，您怎么说话呢？！”张薇的声调也高了起来，“我们是一家人，您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不就是一件小事，你们至于闹成这样吗？非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才甘心？”
“一家人？”老伴笑了，“从你们把老林扔在高速上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还有，别跟我提脸，你们做那事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脸。”
“行！行！算你们狠！”张薇气急败坏，“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不把聊天记录删了，再到群里给林跃和我们家道歉，以后你们养老的事，一分钱都别想我们出！”
“我们的养老，不劳你们费心。”老伴语气平静地说，“至于你和林跃，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婆婆，老林也没你这个儿媳。”
“好！这可是你们说的！别后悔！”张薇说完，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靠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就是我掏心掏肺养大的儿子，这就是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的儿媳。
老伴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了，不值得。”
我点点头，眼泪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林跃还是个小男孩，穿着小背心，跟在我身后，一直叫着“爸爸”。
他说：“爸爸，我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大房子，买新汽车。”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天亮了，我擦干眼泪，心里只剩下一片平静。
有些事，该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家族群里又炸了。
林跃在群里发了一段长长的文字，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们。
说我们做父母的如何从小对他苛刻，吝于夸奖，只看重钱。
现在拿到拆迁款，更是不顾他的死活，宁愿把钱烂在手里，也不肯支援他买房。
他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从小缺爱，如今又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儿子。
一些不明真相的远房亲戚开始动摇了。
“建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跃也不是那种孩子啊。”
“是啊，一家人，把话说开就好了。孩子买房，你们当父母的，能帮就帮一把嘛。”
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只觉得可笑。
我没有回复。
因为我知道，任何解释在装睡的人面前都是徒劳。
我只是默默地退出了这个所谓的“家族群”。
从今往后，我的家人，只有老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