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姗姗来迟。
她眼尾贴着两簇花钿,描眉画唇,妆容费尽心机。
“噗呲!”一声嗤笑打破了此刻的阒然。
辛氏冷目,对上捂嘴轻笑的妯娌。
康河可完全不怵她。
笑了就是笑了,辛氏还不值得她遮掩。
她目露讥讽,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女儿,其貌不扬,也配爬上国公府二夫人的位置,和她平起平坐。
见众人都盯着,她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还以为这花钿都是明萱她们这些小姑娘弄的。”
这是在暗讽辛氏一把年纪了,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我瞧着素衣你这些年,真是一点没变,今日我真是厚着脸皮,要向你讨要一些秘籍了。”
她话音刚落,屋内寂静了两秒。
前脚刚嘲讽完辛氏,后脚又去夸沈素衣。
这康河倒真是个实打实的搅屎棍。
“母亲”辛氏率先对着老祖宗开口,“先前您吩咐的谷莠院,儿媳已经收拾好了。”
“你有心了,”老祖宗淡淡回了一句。
让人摸不着她的心思。
谷莠院?
谷莠子,民间俗称狗尾巴草,杂草之意。
沈琅仙忽然笑了。
对上沈琅仙似笑非笑的目光,辛氏眉心突然一跳。
她有种很强烈的不安。
“沈姨娘和四丫头以后,就住在谷莠院,”辛氏按捺住这股不安,她大度道:“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让丫鬟来我的漪澜院。”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体贴,主母风范十足。
沈姨娘?
沈素衣见了辛氏,心中那股气就忍不住上涌,听见这句姨娘就更是难忍。
沈琅仙侧头看她,就见她眼圈微红,几颗泪珠挂在眼下。
真没出息,她想。
“辛姨娘这说的什么话?”沈琅仙撇了撇茶盏里的茶沫,轻掀眼皮,清凌凌的目光直直射向辛氏。
“我怎么听不懂了?”
“你!”居然敢喊她是姨娘!真是反了天了,这小贱人找死!
“你敢侮辱我娘,看我不抽烂你的脸。”谢明嫣再也忍不了,一把抽出藏在腰间的鞭子。
油光水滑的黑色长鞭被挥舞出抢眼的弧度,啪——一下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康河身后爆发出。
“你叫什么?她又没打你!”康河捂着耳朵,不满的侧头。
发出声音的谢明萱欲哭无泪,浑身都在发抖,谢明嫣上次就是用这个鞭子抽打她的。
她控制不住,一见这鞭子就害怕啊!
伺候在老妇人身后的彩娟眼皮一跳。
心道,不怪老祖宗厌恶二小姐,就二小姐这一不高兴就抽人的习惯,谁能喜欢的起来啊?
“二小姐!老祖宗还在这儿岂容你乱来!”彩娟上前制止。
可惜彩娟一个丫鬟,她的话,谢明嫣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大不了,她事后受罚。
但这贱人的脸,今日必须毁了,她怎么可能容忍国公府里有人比她长的还漂亮。
她眼里的恶意,明晃晃的。
像是在说,我今日就是抽烂你的脸,你又能奈我何?
沈素衣眼见着谢明嫣一鞭子甩过来。
飞身扑到沈琅仙面前挡住,她心中酸涩,这居然就是谢淮年在京城的女儿。
居然比琅仙还大一些,他谢淮年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沈素衣又气又怒,委屈中又带着几分认命的凄苦。
边疆,
刚走进军营的谢淮年,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将军你没事吧?”小兵关心道,顺便将手里刚收到的信封交给将军。
“将军,有您的书信!”
“拿来我看看。”
一共两封信,一封来自辛氏,谢淮年看一眼就厌恶的丢到一旁。
迫不及待的拆开第二封,见上面熟悉的字迹,他心中一软,仿佛浸泡着蜜糖。
他这一走就是半年,也不知素娘她…有没有想他。
突然间,军帐里只听得见小兵的呼喊的声音。
“将军!将军你去哪儿?”
一旁的小兵见将军看完信后,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后又将刚才扔掉的那封信捡回来看,脸上又从煞白转为铁青。
他追出营帐后,就只看见将军骑马的一个背影。
谢淮年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回去,素娘,你一定要等我!
……
“你这孽障还不住手!”
“啪——”一声,敬国公府的这位老祖宗,发怒了,猛的向下砸了一个瓷杯。
屋内骤然噤声。
上好的瓷器碎裂在地上,沈琅仙顺着地上的瓷器,从下到上打量了一遍谢明嫣。
眼神戏谑,嘴角挂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好像再说,你也不过如此。
谢明嫣被激的浑身颤抖:“你这贱人!”
“混账——”辛氏见她还敢大闹,瞟了眼那老东西的脸色,咬牙将女儿拉回来。
“你如今怎么目无尊长成这样?”
“没看到你祖母都已经发火了?”
“娘!”谢明嫣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不服!
“明嫣姐姐,这脾气可真不得了。”沈琅仙放下手里把玩的白玉手串,理了理身上的裙摆。
站起身来,
将母鸡护犊挡在她身前的沈素衣,按着坐回座位上。
“娘你安心坐着,我相信有老祖宗在,不会有人敢欺负女儿的。”
这话是在点她,安心坐着。
在场的有堂堂敬国公府老夫人箫氏,国公夫人康河郡主。
沈琅仙今日若是她们面前被谢明嫣打了,才叫真的笑话。
果然,老祖宗命人将二小姐带下去。
关去小佛堂,抄不完五十遍女则与女训,不可放其出来。
谢明嫣还要再闹,辛氏不允。
这才告一段落。
谢明嫣被人带下去后,辛氏谎称自己身子不爽。
她想不明白,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个炮仗。
一点就炸,半点耐不住性子。
沈琅仙恭送她,“辛姨娘慢走,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在漪澜院。”
“四丫头也真是好玩,难道我和妮祖母就不配你送礼吗?”康河爽朗大笑。
“不急,”沈琅仙浅笑,她意味深长道:“放心,都会有的。”
那双清浅绝伦的眸子,至清至艳,像是一口清澈见底的深潭,矛盾又纯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