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气静默一瞬。
下一秒，邻居们脸色苍白地四散开来。
我妈一下子跌坐在地，面上带着恐惧
“盼娣…妈不是要害你的…我不是！”
妈妈喃喃着，像是在告诉邻居们，又像在说服自己，几滴浊泪从她眼里落下。
弟弟举着他的无量仙翁玩偶，痴笑着凑近我妈。
妈妈像是反应过来了，想起她还有她的宝贝儿子。
于是惊魂未定地一把将我弟紧紧搂住。
“儿子…！妈只有你了！”
“嘭”的一声，装着我的玩具箱又被关上了。
我妈嘴里还不断解释着
“眼不见为净……马上入土为安！”
可她心里第一件事，显然也不是让我的灵魂得到安宁。
妈妈少见地阔气了一回。
她买了一大堆水果，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道歉解释。
“哎！那孩子自己贪玩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和耀祖要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妈妈的眼睛还努力眯着挤着，让自己流出了几滴眼泪。
没有人想要淌这趟浑水。
竟然没有人愿意为我申冤报警。
一个潮湿昏暗的夜。
我被拉到了老家的土坡上。
几捧泥土撒下，我的身体就被草草掩埋。
我妈布满皱纹的手拍实泥巴，自顾自嘟囔着
“盼娣啊…别说妈对你不好……”
“妈让你回家了，你就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啊！”
那个微微隆起的，甚至没有小木碑的山坡，就变成了我最后的归宿。
我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却愈发冷硬。
我死后头两天，家里安静得诡异。
妈故意把电视声开得很大，炒菜也哐当响，像是想要遮掩什么事实的存在。
但她眼神老是忍不住往那小阁楼瞟。
弟弟变得有点奇怪。
他不怎么玩那个无量仙瓮了。
晚上，我妈听见他屋里床板吱嘎响，还有小声的哼哼。
突然，一声尖叫声把她吓醒。
“啊——！别过来！魔丸！魔丸来找我了！“她出来了！鼎破了！”
弟弟在他屋里哭喊，声音都劈了。
妈妈立马冲进了弟弟的房间，打开灯。
弟弟缩在床角，被子蒙着头，浑身颤抖得厉害。
床单上一滩湿漉漉的印子，骚味儿混着冷汗味儿，直冲鼻子。
妈妈一把将弟弟拉进了怀里。
可她自己心里也有鬼，说出来的话带着些心虚。
“耀祖…别怕！你姐，姐姐最疼你了…不会来害你的！”
好不容易安抚完我弟，妈妈回屋躺下了。
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弟弟那声“魔丸出来了”在她耳朵边绕。
她想起我死时的样子，想起我平时处理这个家琐碎的样子……
妈妈的心底忽然有些毛毛的，又好像染上了些许难过。
接下来，弟弟大白天的也开始一惊一乍。
看见墙角堆的我的旧衣服影子，能吓得把碗摔了。
他的手指总是指着空荡荡的地方，哆哆嗦嗦开口：“妈…魔丸…姐姐…”
妈妈因此心烦意乱，可她自己也越来越慌。家里像是罩了一层看不见的脏东西，压得人喘不过气。
妈妈这才猛地想起来，还没有给我烧过纸钱呢！
说是要烧纸钱，可妈妈连完整的一沓都舍不得给我买。
她到老家坟前捡几张别人那儿飞走的，混着我的衣服就一块儿烧了。
我知道，她只是想要借此处理掉我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