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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囡囡会回来找我，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的意识在冰冷的深渊里沉浮，遥远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
有人在惊呼，杂乱的脚步声踏碎了雪地的寂静。
一双手正用力拍打我的脸颊，试图驱散死亡的寒意。
“醒醒！老人家！”
“还有气，快叫救护车！”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轮椅上抱下，平放在冰冷的地面，粗糙的雪粒硌着脸。
不要救我，不要醒过来……我的戏已经落幕了……
就在这时，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劈开了所有混沌：“妈！妈……”
是囡囡。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有没有人看到我妈妈？坐轮椅的……”她语无伦次地见人就问。
一个路人指向街口聚集的人群：“那边……好像有人晕倒了……”
拨开重重人群，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
脸色青白，头发眉毛结满白霜，像一尊被遗弃在冰雪中的雕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脚下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哀鸣：“妈！”
好心的路人叫了救护车，我被送到了医院。
进抢救室前，囡囡紧紧握着我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反复哀求：“妈，坚持住……求你坚持住……”
可等了整整一夜，医生出来的时候，表情沉重地冲囡囡摇了摇头。
“病人身体状况很差，这次严重冻伤引发了多器官衰竭。”
医生的声音冷静得残忍：“我们尽力了，但希望很渺茫，请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囡囡踉跄着靠在墙上，几乎站立不住。
是要她准备接受，那个曾经为她撑起整片天的母亲，就要这样离开了吗？
她想起十六岁之前，雨夜里母亲温暖的怀抱，恶狗面前母亲毫不犹豫挡在前面的身影。
还有那场大火中，母亲用湿被子裹住她，奋力将她推出火海，自己却被掉落的车梁砸中……
那时她哭着想要回头，却听到母亲用尽全力在喊：“囡囡快跑……别回头……”
她便真的没有回头。
从此母亲坐上了轮椅，而她从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母亲的守护者。
她发过誓的，她承诺过，她永远不会放弃妈妈，就像妈妈在火场里没有放弃她一样。
可她现在都做了什么？
囡囡踉跄着扑到医生面前，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伸出手，死死拽住医生白大褂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医生，求求您！再试试！求您再救救她！她是我妈啊……我不能没有她……” 她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家属，我们真的尽力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张哲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囡囡，又瞥了一眼抢救室紧闭的大门，眉头立刻拧紧了。
他快步上前，试图把囡囡拉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责备：
“林晓！你这是在干什么！起来！为了她，你还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她不是自己选择跟那个男人走的吗？她既然选择了离开我们，就不要……”
“她的选择？”囡囡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
“张哲，”她轻轻地说，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都知道了。”
张哲一愣：“你知道什么？”
囡囡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光亮。她直视着张哲，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
“我知道，那个来找我妈的前夫，是你花钱找来演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