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赵临渊的父母吓傻了,老太太捂着胸口,老爷子指着我说不出话。
一家人刚才的喜悦和得意荡然无存,只剩下见了鬼般的恐惧。
我站在原地,玄色的祭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场丑态百出的表演。
我的目光扫过赵临渊,柳芊芊,以及他那对吓得魂不附体的父母。
“一个个口口声声舍不得我,来送我最后一程,怎么见了我,反倒像是见了鬼?”
赵临渊强自镇定,但声音里的恐惧出卖了他:
“你,你明明……我亲眼看着你……喝了那汤……没气了的……”
“汤?”
我挑眉,故作疑惑。
“什么汤?老公,你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我昨晚在铺子里准备今日的法事,忙到很晚,直接在那边歇下了。倒是你,急匆匆发信息说妈想小莲送她回了老家,我还想问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我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指控化解,反而将疑点引到了他身上。
赵临渊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柳芊芊却按捺不住,尖声道:
“你撒谎!昨晚你明明回家了!你还喝了那碗汤!是我们亲眼看着你断气的!”
“柳小姐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昨晚回家了?还如此清楚我‘断气’了?难道你当时,就在我家现场?”
柳芊芊顿时语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惊慌地看向赵临渊。
赵夫人此刻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不是傻子,眼前这混乱的局面,赵临渊和柳芊芊漏洞百出的指控,以及我明显活着站在这里的事实,都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的真相。
“赵临渊!”
赵夫人声音冰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我……”
赵临渊支支吾吾,冷汗涔涔而下,哪里还编得出圆谎的话。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心中冷笑,决定不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我上前一步,对着赵夫人,语气沉痛却清晰:
“赵夫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并非我有意欺瞒,而是我也是昨日见到这冥婚帖子,才知道自己竟然死亡了!而下单将我卖给您赵家配阴婚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丈夫赵临渊,以及他身边这位,柳芊芊小姐!”
“什么?!”赵夫人勃然变色,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赵临渊和柳芊芊。
“你胡说!”赵临渊还想挣扎。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从宽大的祭袖中取出一个微型录音笔,轻轻按下播放键。
里面立刻传出了昨天在香火铺,柳芊芊那得意又刻薄的声音:
“……那是我老公的前妻,她福薄,早早就没了。”
“哼,不过是生了个赔钱货罢了……当年那女人在医院里鬼哭狼嚎生那个赔钱货的时候,我老公就在外面楼道愁得抽烟,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天天跟我抱怨,那孩子跟他一点都不亲,蠢笨得很!”
“这家里啊,将来一切还不是得指望我肚子里这个带把的撑起来!”
接着,是今天清晨,在我昏迷时,赵临渊那狂喜而恶毒的声音:
“死了!哈哈!终于死了!”
“以后这房子,以及沈青鸾的钱都是我的了!”
“还有她那个赔钱货女儿,找个偏远地方卖了,又能赚一笔钱!”
“喂?人已经没了!你们马上过来,将人送到赵家墓园去!手脚干净点!”
录音播放完毕,墓园里一片死寂。
赵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被愚弄、被利用的滔天愤怒!
她赵家,江城首富,竟然被这么两个下作东西当枪使,差点成了他们杀妻谋财的帮凶!
“好!好得很!”
赵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临渊和柳芊芊。
“你们两个狗东西!竟敢如此欺瞒我赵家!把我赵家当什么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管家厉声道:
“打电话!报警!把这两个杀人未遂的畜生抓起来!”
这时柳芊芊和赵临渊吓得下跪求饶,赵临渊父母也苦苦哀求。
一片混乱之际,墓园入口处响起了警笛声。
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光芒,疾驰而至,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快步走了进来。
“谁报的警?”为首的警官严肃地问道。
“是我!”
赵夫人立刻上前,指着赵临渊和柳芊芊,将刚才听到的录音内容和盘托出。
“警官,这两人合谋杀害这位沈青鸾女士未遂!还企图诈骗我赵家!证据就在这里!”
我配合地将录音笔交给警官,同时补充道:
“警官,我这里有更完整的证据,包括赵临渊购买违禁药物、转移财产、以及他与柳芊芊长期姘居、密谋害我的所有记录,已经发送到您的执法记录仪关联邮箱。”
“另外,他昨晚试图毒害我,我佯装中毒,他随后联系人员将我运至此地,意图造成我意外死亡的假象,在场多位赵家人员可以作证。”
警察听完,面色凝重,迅速查看了我提供的电子证据,然后目光锐利地看向面如死灰的赵临渊和已经吓瘫在地上的柳芊芊。
“赵临渊,柳芊芊,我们现在怀疑你们涉嫌故意杀人罪、诈骗罪、遗弃罪,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冰冷的手铐铐在了赵临渊和柳芊芊的手腕上。
赵临渊的父母还想上前阻拦,哭天抢地,也被警察以涉嫌包庇、妨碍公务为由一并带走。
一场荒诞的冥婚,最终以一场真实的逮捕落幕。
5
警方的调查进展得很顺利。
我提供的证据链完整而清晰:赵临渊与柳芊芊三年前勾搭成奸的记录;赵临渊巨额赌债和资金异常流转的银行流水;他购买特定有毒物质的渠道记录;他联系运送我尸体的通讯记录和转账凭证;以及最重要的,那段在香火铺和家中录下的,包含他们杀人动机和部分行动过程的录音。
柳芊芊在审讯室里很快就崩溃了,哭喊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赵临渊,说是他主谋,她只是被逼的,试图争取宽大处理。
而赵临渊在铁证面前,最终也无力狡辩,对自己意图杀害我并谋取财产、以及遗弃女儿的罪行供认不讳。
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大,法院很快作出了判决:
赵临渊犯故意杀人罪(未遂)、诈骗罪(数额特别巨大)、遗弃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其转移、侵占的夫妻共同财产依法追缴,发还给我。
柳芊芊作为故意杀人罪的共犯,贩卖违规药物,同时涉及诈骗罪,犯罪情节严重,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赵临渊的父母,因包庇罪和作伪证,也分别被判处了有期徒刑。
拿着那两份沉甸甸的判决书,心中并无太多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八年感情,最终换来他铁窗残生,换来她青春尽葬。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没有去看守所见赵临渊最后一面,没有任何必要。
听说他在判决后彻底崩溃,嚎啕大哭,但悔之晚矣。
女儿小莲被我安全地从老家接了回来,她似乎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得更加黏我。
我抱着她,告诉她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以后只有妈妈陪着她。她懵懂地点点头,用柔软的小手擦去我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
为了她,我也必须坚强。
处理完这些,我带着那两份判决书,再次来到了赵家。
赵夫人见到我,神色复杂。
上次墓园之事,让她赵家也颇受了一些非议。
“沈大师,请坐。”
她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疏离。
我坐下,将判决书轻轻推到她面前:
“老夫人,这是赵临渊和柳芊芊的判决书。事情,总算有了一个了结。”
赵夫人拿起判决书看了看,冷哼一声:“罪有应得!只是可惜,让我赵家平白受了这番羞辱,我儿子的冥婚也被耽搁了。”
“老夫人,”我看着她,语气平静。
“冥婚之事,或许另有转机。”
“哦?”赵夫人挑眉看我。
“我仔细推算过,”我缓缓说道。
“令郎赵清河公子,命格属金,带煞,需水性柔和的八字化解滋养。”
“而那位柳芊芊小姐的八字,恰好属水,且水势泛滥,与令郎的八字,正是金生水,水润金的绝配之象!其契合程度,远胜于我那个福薄的八字。”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兴趣:“当真?”
“千真万确。”
我笃定地点点头。
“柳小姐八字中水旺,主其人性情不定,易随波逐流,但若配与令郎这等金命煞星,反而能以水之柔性,化其戾气,保其安宁。”
“这简直是天作之合!比原先我那八字,不知合适多少倍!”
我顿了顿,看着赵夫人逐渐亮起的眼神,继续说道:
“而且,柳小姐如今身陷囹圄,八字中自带牢狱之‘困水’,此水沉寂,正合镇压阴宅不稳之气。”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按照判决,她此生恐怕难见天日了。这困水之局已成,正是配与令郎,保赵家世代安稳的最佳时机。”
赵夫人听得入了神,显然被我这番专业分析打动了。
她本就因被欺骗而怒火中烧,如今听说这“骗子”的八字竟然如此“有用”,既能让她儿子在下面安宁,又能变相惩罚柳芊芊,简直是一举两得!
“那……沈大师的意思是?”
赵夫人的语气热切起来。
我拿起那份关于柳芊芊的判决书。
“老夫人,只需等这份判决正式生效,待她……,尘埃落定之后。我便可择取吉日,为令郎与柳小姐,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冥婚。届时,我亲自做法,将柳小姐的名分与气运,彻底锁在令郎身边,永世相伴,确保赵家阴宅安宁,阳世富贵绵长。”
“还有,沈公子前日托梦与我说他需要一个管家,我掐指一算我老公正合适,等到吉日给他们一起举办了!”
赵夫人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家未来顺风顺水的前景:
“好!好!就依沈大师所言!此事若成,我赵家必有重谢!以后赵家所有相关法事,都劳烦沈大师了!”
“老夫人客气,分内之事。”
我微微颔首,起身告辞。
转身离开赵家别墅时,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临渊,柳芊芊。
你们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攀附权贵吗?
我就送你们一场真正的牢不可破的豪门阴姻。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着吧,等着“嫁”入豪门的那一天。
那将是你们,永世不得超生的开始。
6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数月已过。
赵临渊和柳芊珊的判决早已生效,两人分别在不同的监狱服刑。
这期间,我重整了香火铺,凭借着解决赵家冥婚风波带来的名声,以及我本身扎实的玄学功底,沈家香火铺的生意越发红火,甚至开始接触到一些更高层次的客户资源。
我也将赵临渊之前试图转移的财产依法追回,变卖了他用赃款购买的那些奢侈品,填补了他部分赌债的窟窿,剩下的,足够我和小莲未来生活无忧。
那套充满背叛回忆的房子,我也挂牌出售,准备换个新的环境。
生活似乎重新走上了正轨,甚至比以往更加充实和独立。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份被最亲密之人背叛的寒意,或许永远都无法完全消散。
这一天,我接到了赵夫人管家的电话,语气恭敬地邀请我过府一叙。
我知道,时候到了。
再次来到赵家,赵夫人对我的态度已然大不相同,亲切中带着一丝敬畏。
“沈大师,你上次提的那件事……你看,时机是否成熟了?”
赵夫人屏退左右,低声问道。
我掐指算了算,点头:
“老夫人放心,时机已到。柳芊芊的困水之局已稳,正合今日与令郎完婚,可保赵家百年基业,邪祟不侵,财运亨通。”
赵夫人大喜:“太好了!需要准备什么,大师尽管吩咐!”
“无需繁琐,”
我淡淡道,“只需在令郎墓前,设一香案,备下两份特殊的婚书即可。一份烧与令郎,一份……我会以特殊之法,送至柳芊芊所在之处,让她签收。”
夜色降临,城西赵家墓园再次点亮了灯火。
只是这次,气氛不再诡异,反而带着一种庄严肃穆。
赵夫人及其少数核心族人到场,静静观礼。
我身着祭服,立于赵清河的墓前。
香案上,除了常规祭品,还放着两份殷红的婚书,上面分别写着赵清河和柳芊芊的名字与八字。
我手持桃木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是沈家祖传的、专门用于缔结特殊阴缘的咒语。
随着我的吟诵,墓园内的风似乎都停滞了,只有香烛的火苗在微微跳动。
最后,我拿起属于赵清河的那份婚书,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袅袅升空。
接着,我拿起属于柳芊芊的那份婚书,并未焚烧,而是用朱砂笔在上面画下一道复杂的符箓,然后将其折叠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放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缠绕着黑线的稻草人偶体内。
我剑指一点那人偶,低喝一声:“去!”
那人偶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立起,然后“嗖”地一声,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朝着监狱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仪式完成。
我收起桃木剑,对赵夫人微微颔首:
“礼成。自此,柳芊芊生是赵家鬼,死是赵家魂,其气运已与令郎、与赵家阴宅彻底相连,永世相伴,再无分离。”
赵夫人看着那黑气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心满意足的笑容。她转身,亲自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个精致的锦盒塞到我手里:
“沈大师,辛苦你了!这是一点心意,还有我赵家旗下商贸公司的一点干股,以后还请大师多多关照。”
我没有推辞,坦然收下。这是我应得的,也是我与赵家未来合作的开始。
“老夫人客气。以后赵家有事,尽管吩咐。”
离开墓园,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空繁星点点,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我知道,那道符箓承载的“婚书”,并不会真的飞到柳芊芊面前。
但它蕴含的沈家秘法之力,会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的气息与早已死去的赵清河强行绑定。
从此,她活着,将在牢狱中承受无尽的晦暗与折磨,气息日益衰败;她若死了,魂魄也将被束缚在赵清河墓旁,永世不得自由,真正应了那句“生是赵家鬼,死是赵家魂”。
而赵临渊我也给他举办了一样的仪式。
这才是最彻底的报复。
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永恒的、绝望的束缚。
赵临渊和柳芊芊,无论生死,都已坠入我为她精心准备的、永不超生的“豪门地狱”。
回到家中,小莲已经睡熟,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我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所有的黑暗与算计,都止于这扇家门之外。
从今往后,我和女儿的生活,将只剩下平静与阳光。
至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
就让他们在各自的地狱里,好好“享受”吧。
7
日子如同指尖的流沙,悄然滑过。
转眼间,距离那场荒诞又惊心的冥婚闹剧,已过去三年。
香火铺依旧开着,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仅靠街坊邻里维持生计的小铺面。
我不再仅仅主持冥婚,更多的是为那些富商名流勘测风水、化解厄运、甚至在一些隐秘的商战或家族斗争中,提供一些“非官方”的建议和助力。
我将铺子重新装修,保留了古朴的外壳,内里却更加雅致清幽,更像一个高级的私人咨询会所。
师姐也正式入股,负责打理对外联络和部分信息搜集,我们姐妹联手,将沈家这门“阴间饭”吃出了新的境界和高度。
赵夫人果然信守承诺,不仅将赵家所有相关的法事、风水调整都交给我,还介绍了不少优质客户,那份干股每年的分红也相当可观。
我和小莲搬进了市中心一个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阳光充足,视野开阔,彻底远离了那个充满背叛和阴谋的“家”。
小莲上了江城最好的私立幼儿园,性格渐渐开朗,似乎已经淡忘了父亲的存在。
我尽可能多地陪伴她,看着她甜甜的笑容,觉得所有的抗争和算计都值得。
偶尔,夜深人静时,我还会想起赵临渊和柳芊芊。
不是怀念,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听说赵临渊在监狱里试图自杀过一次,未遂,之后便彻底沉寂,形同槁木。
而柳芊芊,则在漫长的刑期中心理逐渐扭曲,时哭时笑,常常对着空气咒骂,狱警都当她疯了。
他们如何,我已不甚关心。
师姐偶尔会传来一些消息,我也只是听听便罢。
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自己曾经的恶行赎罪,这就够了。
8
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我正在铺子的静室里为一位地产大亨批算流年,师姐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送走客户后,师姐关上门,低声道:
“青鸾,监狱那边传来消息,柳芊芊……快不行了。”
我执壶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稳:“哦?什么病?”
“不是病,”师姐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复杂,“说是身体器官急速衰竭,查不出具体原因,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医生也束手无策。就这几天的事了。”
我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知道,这不完全是监狱生活的折磨,更有那道“冥婚契约”在持续汲取她的生机,将她与死人绑定,活气自然日渐消散。
“赵家那边知道了吗?”
“应该知道了。赵夫人前几天还派人去监狱探望过。”
师姐顿了顿,“青鸾,那契约……真的如此霸道?”
我抿了口茶,淡淡道:
“金锁困水,水润金息。水若枯竭,金亦蒙尘。这本就是相辅相成,又相互损耗的局。她心术不正,命格承受不住这般强锁,加速枯竭是必然。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师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几天后,柳芊珊在监狱医院悄无声息地死了。
消息传来,我正带着小莲在公园里放风筝。
秋风拂过,风筝线稳稳地在我手中,越飞越高。
我抬头望着那湛蓝天空中小小的黑点,心中一片平静。
柳芊芊的魂魄,此刻想必已被那无形的契约之力,牵引至赵清河墓旁,开始了她永无止境的“豪门鬼妻”生涯。
这对于贪慕虚荣、一心攀附富贵的她而言,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吧。
我没有去参加任何形式的“葬礼”,赵家想必也不会为她操办。
她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过一些肮脏的涟漪,最终沉入水底,被所有人遗忘。
9
柳芊芊死后约莫半年,赵临渊在监狱的工场劳动时,因精神恍惚,操作失误,被沉重的机器部件砸中,当场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审核一份新的合作协议。
笔尖在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机关算尽,害人害己,最终以这种意外的方式结束了本就黯淡无望的生命。
或许,这也是他内心长期煎熬、恍惚度日的必然结果。
师姐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放下笔,平静地说:“把他的骨灰处理掉吧,不必留,也不必告诉我埋在哪里。我与他,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瓜葛。”
小莲似乎感应到什么,跑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小脸问:“妈妈,你不开心吗?”
我弯腰将她抱起,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微笑道:“没有,妈妈很开心。因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扰妈妈和小莲的生活了。”
赵临渊的死,像最后一片秋叶落下,为我那段充满欺骗与背叛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彻底的句号。
10
时光荏苒,又是五年。
沈青鸾这个名字,在江城乃至更广的范围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神婆”的代号。
我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咨询公司,整合了传统玄学、心理学和现代商业咨询,服务对象涵盖了企业、家族乃至一些特殊机构。
“圆梦咨询”,这是公司的名字,寓意帮助人们厘清迷雾,达成所愿。
我偶尔还是会亲自出手,主持一些极其重要的法事,或者解决一些用常理难以解释的“麻烦”,但更多时候,是作为战略顾问存在。
沈家祖传的秘学,结合现代思维,绽放出了意想不到的光彩。
小莲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她继承了我对气息的敏感,但对沈家祖业似乎兴趣不大,更喜欢画画和音乐。
我从不强求,只希望她能拥有一个自由快乐的童年,选择她自己想走的路。
一天,我受邀参加一个高端商业论坛,作为特邀嘉宾分享“传统文化与现代企业管理”的议题。
台上的我,一身简约利落的职业装,侃侃而谈,逻辑清晰,见解独到,台下坐满了各界精英,专注倾听。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我微微鞠躬,目光扫过台下,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赵夫人。
她对我颔首微笑,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与尊重,再无半分当初的审视与利用。
论坛结束后,赵夫人特意走过来:
“沈总,不,现在该叫沈董了,讲得真是精彩。看来我们赵家当初的选择,无比正确。”
我莞尔一笑:“老夫人过奖了,互利共赢而已。”
寒暄几句,赵夫人似是无意间提起:
“说起来,城西那片墓园,这几年格外安宁,家里诸事也顺遂。多亏了沈大师当初……费心安排。”
我知道她指的是柳芊芊和赵清河那场冥婚带来的“镇宅”效果。
我但笑不语,有些事,点到即止即可。
离开会场,坐进车里,司机平稳地驶向小莲的学校。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繁华而充满活力。
手机响起,是师姐发来的消息,说又接了一个大单,对方指名要我亲自出马。
我回复了一个“好”字,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从那个在香火铺里接到自己冥婚订单、心如寒冰的神婆,到如今在商业论坛上挥洒自如的咨询公司掌门人,这条路,我走了八年。
我做神婆的第七年,接到的那个订单,是结束,也是开始。
而如今,我亲手书写的新篇章,正渐入佳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