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壶端起茶杯饮一口，呼吸越发放轻，眼角余光瞥向萧承毓。
她三妹亦竖起耳朵，听着萧承毓如何作答。
她们两姐妹若都嫁宣王也不错，效仿娥皇女英。
只有谢玉狮坦然自若，毫不在意。
萧承毓眼眸似笑非笑看向李无相，
“玉虎将军乃是父皇亲封，是大梁国几十年第一位女将军，武艺高超，心智过人，是一位巾帼英雄。”
谢玉壶心跳略快，指尖微微抓住椅子扶手，低头抿着唇。
谢玉笙则朝她递来一个满是欣喜的眼神。
只有谢玉狮微微蹙眉，他知道男女思维有差，宣王此言为拒绝之意。
果不其然，他听到宣王继续说道：
“本王会在朝中留意将领和才子，为玉虎将军择一佳婿。”
谢玉狮语气轻快，化解尴尬：
“多谢殿下为二妹着想，只是殿下可不能偏心，我家有两个妹妹，殿下得一视同仁，帮我寻两个好妹夫才成。”
其实宣王只是皮囊好看，性子过于冷厉，妹妹嫁给他并不好。
萧承毓爽朗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你还不放心？难道我是厚此薄彼之人么？”
谢玉壶脸上的尬色一扫而过，也跟着笑起来。
谢玉笙瞅一眼萧承毓，轻轻撇嘴。
谢世子跟宣王有密事要议，谢家姐妹到茶楼的花园透气。
“宣王居然不愿娶二姐？”谢玉笙抱臂，很是不满，“宁王前些日还送重礼来拉拢咱们家，父亲都拒绝了，还不是为了宣王！”
“你就那么想嫁他？”谢玉壶笑着反问妹妹。
“我哪有？”谢玉笙瞪圆双目。
“皇族后院规矩多，勾心斗角累人又累心，比战场上还凶险。”谢玉壶抬眸看天上的弯月，“父亲没纳过妾，咱们家没经历过，你是不知道后院争斗的惨状。”
先前淑妃跟谢家提及过有意结亲，谢玉壶很是留意宣王，也对他有些好感，但他若无意便罢了。
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
“三妹，你有没有想过？若联姻，以后咱们家跟宣王骨血就连在一起，万一他失势，咱们家也万劫不复。所以如今这般，只联盟换取家族的稳定和繁荣也挺好。”
谢玉笙似懂非懂点点头。
“再则我的夫君，心里眼里只能有我，”谢玉壶攥了攥粉拳。
谢玉笙些微讶然。
萧承毓和李无相坐在马车中，沿街万家灯火，透过车窗帘子让车内光线若暗若明。
“玉虎将军乃是平阳侯家的嫡长女，淑妃娘娘让臣……”李无相手指紧紧攥着鹅毛扇柄，又问：“殿下天资聪颖，岂会看不出玉虎将军的心思？”
萧承毓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抬眸看外面的街景夜色，冷冷道：
“军师无需再多言，我非她良配。”
李无相默默叹气。
等回梁国，他如何跟淑妃娘娘交代？
四月初八，韶华园。
申时，金乌时不时隐在云中，天光昏昏。
广宁王将宴会设在园子西侧，此处奇山异石，壮美富丽。
他带着吴国几位一品大员迎接宣王萧承毓等人。
“宣王殿下赏脸至此，小王荣幸之至。”
萧承毓一身锦袍，在主位上落座，众人依次而坐。瑟笙皆吹奏起来。
广宁王和他对饮了一杯。
“这些时日，多谢宣王殿下帮着我们吴国稳定局势。”广宁王熟稔笑道，“殿下日理万机，不知我几个侄女可还让您满意。”
萧承毓露出一抹冷笑，“几个洒扫庭院的婢女，也值得广宁王特意提及？”
广宁王僵硬，忍下这明目张胆的羞辱，陪笑道：
“今日宴席，金城公主欲再给您献舞，殿下可想一观？”
沈沅照在旁边小院里更衣，她梦到过广宁王埋伏下数名高手刺杀宣王，周边亦布下兵力，故意拿她去吸引住宣王的注意力。
要置身于刀光血影之中，她心中怯怯。
预兆梦素来很准，可是最近几次的梦，只要涉及宣王的部分，要么提前醒来，要么就是不记得。
今日的结局，沈沅照没梦到。
不知道究竟是广宁王赢，还是宣王胜。
两个都不是好人。
广宁王若胜了，她和弟弟肯定会死。
宣王胜了，他或许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投名状，强行带她去梁国。
都是危机。
“公主，广宁王命您去宴席上献舞。”婢女前来提醒道。
沈沅照并没有浓妆艳抹。
她穿了一身宽松的月白广袖衫，用红绸缎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薄施脂粉轻点朱唇，乌黑如缎的青丝用红绳束在腰后，愈发衬初窈窕纤盈的身段。
披上淡金色的夕阳，她美得出尘脱俗，似仙似妖。
园中清池之中，有几块白色的巨石，沈园照乘一小舟跃至石上。
盈盈一水间，沈沅照缓退几步，脚步微顿，抬臂一展，以示舞始。
玉手翻转，露出一截雪白的腕骨。
池上的少女以右足为轴，舒袖旋转，愈转愈快，水面映出金丝流光，
裙裾随风摇曳，露出凝白如霜雪的脚踝，系在踝间的金玲滴溜溜地响。
即便隔着水光，看不清她的容貌，众人也知这是一位绝世美人，不禁呼吸凝滞，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萧承毓端坐于席上，不觉已保持执酒盏的姿势许久，他墨眸如渊，凝望水面，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
他的眼里只有沈沅照。
池上翩翩起舞的沈沅照，初见时玉手挑开白纱朝他走来的沈沅照。
她生得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
少女喉间慢慢哼唱着吴国歌谣。
她绷紧足尖，遮面，折腰，舞姿妖娆。
美得他想占有她。
至于她是否真喜欢自己，这个不重要。
“哐当——”广宁王见时机已到，摔杯为号。
瞬间乐声止，几位乐师从琴中取出短剑，朝着梁国人刺去。
“杀呀！杀光梁狗，夺回政权！”有人高声呼喊道。
一大群黑甲军士从假山后涌出来。
喊杀声四起，清池边顿时一片刀剑相交的铮鸣声。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顿时面如白纸，吓得魂飞魄散。
广宁王大笑：“萧承毓，本王已暗中借兵潜入城中，整个皇城已包围起来，今日就要取你的狗命！”
萧承毓轻哂。
他早截下广宁王的密信，所谓的借兵，不过是让谢世子的手下配合演的一出戏。
扮作侍从的梁国军士们即刻抽出腰上藏的软剑，一道道剑光晃乱了广宁王的眸色。
“冲呀！”
须臾间，谢玉狮带着军士如潮水般涌入。
广宁王目瞪口呆，瞬息之间，他已嗅到死亡的味道。
天色昏昏，韶华园中两军短兵相接，宴席上的桌椅上都被砍得稀烂，山石上、草地上都是斑斑血迹。
萧承毓的眸光越过一众拼杀的将士，四处搜寻池上那抹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