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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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墙上的灯亮了一整夜,全市所有医院符合条件的存血都被用干净之后,我终于捡回一条命。
急救室的门刚打开,桑知予便慌忙迎上去:“医生,我……我丈夫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却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人快死了,知道紧张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先生长期被人下药,并且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浑身都是伤,一年前还被人砸烂了一颗肾,现在另一颗肾也被摘除,伤口也没有得到良好护理,几度撕裂,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一年前我被送到医院抢救,接诊的恰好是同一位医生。
当时他发现我浑身都是伤,好几次提出帮我报警。
那时候我还没对桑知予死心,担心事情曝光会给她惹来麻烦,只能硬着头皮拒绝。
桑知予闻言不停摇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不……不可能,明明是他自己在外面乱搞,才把肾玩儿坏的。”
“这是裴先生的检查报告,到底是外力损伤还是器质性病变你一看便知。”
医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检查报告塞到她手里。
她颤抖的时候翻到最后一页,“遭受暴力致使左肾严重损伤”几个字仿佛利刃戳进心脏。
她双眸瞬间猩红,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怔愣许久之后才哆嗦着拨通助理的电话,让他去调查我这两年所有的遭遇。
调查报告很快送到她手里。
足足几个G的照片和视频,每一帧都充满了暴力和血腥,无比直观地向她展示了这两年,我究竟身处怎样的无间地狱。
这些东西原本是那个变态老秃驴偷偷拍下,用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嗜好,以及威胁被送来寺庙修行的人不许乱说话的。
却没想到竟成了捶死自己的铁证。
桑知予只看了一段视频,几张照片,便心疼得泪流满面,双手不受控制地捶打着胸口,
立刻带着一众保镖气势汹汹杀到寺庙,将那那老秃驴打得四肢尽断,只剩下一口气,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其余僧人根据出镜次数,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霎时间,整座寺庙充满了哀嚎,比鬼叫还要难听。
至于那些侮辱过我的客人,更是一个都没放过。
首当其冲的便是谢雨恬。
桑知予亲自挑选了十几个油腻壮汉,将她折磨我的那些花招通通在她身上使了一遍。
很快她和她的狗就被玩儿得肠穿肚烂,横死在国外的某禁区里。
做完这些事后,她便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握着我的手哭个不停。
一滴泪啪的砸在我的睫毛上,我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她红肿的眼眶,却只觉得厌烦。
“阿澈,你……你终于醒啦!”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惩罚了所有伤害你的畜生,他们要是还有命见着你,都得绕道走!”
女人激动得泪流满面,说着抓起我的手贴在唇边亲吻。
我却恶心得只想吐,皱着眉头甩开她的手:“他们受到了惩罚,那你呢? 别忘了你才是始作俑者。”
闻言,她仿佛被抽了魂般呆住。
“阿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送到那个鬼地方,可我当初只不过是想磨练你的性子,根本没想到他们会那么折磨你。”
女人声泪俱下,每个字都带着深深的忏悔。
可我的心却仍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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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知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被吓得呆住,回过神来之后又继续哭哭啼啼:“阿澈,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而且我们是夫妻,怎么可能再也不见面呢?”
“那就离婚。”
我转头望着窗外,嘶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我不离婚!”
“结婚的时候你发过誓,说会爱我一辈子。”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得做到,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
桑知予哭到不停干呕,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死死拽着我的手不放。
我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忍不住冷笑出声:“那你呢?还记得自己在婚礼上说过什么吗?”
“你说一生一世只会有我这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有二心。”
“要是没记错的话,不久前,你和秦非声才在我面前现场直播过。”
“哦,对了,哪天你们结束后,他还特地跑来询问观后感,炫耀说只有他才能让你无比销魂。”
我盯着她的眼睛,故意慢悠悠说道。
她大概是回忆起了那天和秦非声在客厅的所作所为,脸色乍然通红,转瞬却又变得煞白。
“对不起阿澈,都是我的错,我水性杨花,我不要脸,我是个荡妇!”
“只要你不离婚,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用鞭子,用刀,还是其他工具都行,我绝无怨言!”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起我的手往脸上狂扇耳光。
一边打一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
要是两年前,她能在我面前哭得这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将刀子插进心脏。
可现在我心里只剩下厌恶,恨不得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她这个人。
“桑知予,你现在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疼一丝一毫。”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婚,从此以后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我一脸冷漠地盯着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她眼角滑落,眼里满是刻骨的痛恨。
终于,她像是被击垮了一般,连站都站不稳,踉跄着往后倒。
可很快她就又冷静下来,满眼的悲伤和悔恨里多出了几分执拗。
“阿澈,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我要用一辈子来向你忏悔。”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
女人说着抬手抹掉眼泪,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转身离开。
我预感到不对,下意识想要起身追出去。
可浑身的伤让我根本没法儿动弹,连下床都做不到。
我果然没猜错,很快医生便偷偷告诉我,说桑知予给我办了出院手续,要带我去国外的一座小岛接受治疗。
闻言,我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裴家早已经破产,妹妹又还年幼,且寄人篱下。
要是真的去了国外,那我便再也无法逃脱她的魔掌。
这对我来说,简直比死还要折磨。
她的动作很快,短短几个小时就搞定了所有的手续。
“阿澈,走吧,咱们该去机场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她说着便推起轮椅往门口走。
我当然不愿意,紧紧抓着门框不放。
僵持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又稚嫩的声音:“哥哥!”
我心脏一阵紧缩,猛地回头。
却发现妹妹就站在身后。
而她身边立着的白发老者,眉眼和去世的妈妈有六七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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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谁欺负你了?”
小澄扑进我怀里,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没人欺负哥哥,是哥哥太笨,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了。”
我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她年纪还小,我不想让她过早见识人性的险恶。
“你就是知澄吧?常听阿澈夸你,果然漂亮又可爱。”
桑知予满脸堆笑,想要和妹妹套近乎。
我却从她眼里看到一丝冷意,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想拿妹妹威胁我乖乖待在她身边。
我心头一紧,急忙拉过妹妹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来。
她心虚地笑了笑,却还是伸出手想要将妹妹拽过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走过来的老者阻止。
不仅如此,他还轻而易举地夺过了轮椅的控制权。
“阿澈,我是外公。”
“以后我会照顾好你和小澄。”
短短两句话,温和中透出长者的威严。
说罢他便要推着我离开。
桑知予哪里肯放手,急忙追上去,想要将轮椅抢回来。
结果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黑衣保镖架走。
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算是终于甩脱了扼住我命运咽喉的魔鬼。
外公将我和妹妹暂时安置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从妹妹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外公是海外著名财阀的掌权人。
妈妈是他唯一的女儿,小时候被仇家偷走卖掉。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妈妈的下落。
但因为仇家刻意封锁消息,妈妈又几番辗转流落,所以一直没能找到。
直到近日才终于查到她嫁给了爸爸,但不幸的是七年前,她和爸爸航海旅行时遭遇意外离世,只留下了一双儿女。
悲痛万分的外公满心愧疚,很快将同在国外,寄居在叔叔家的妹妹接到身边,想要弥补。
因为妹妹一句想我,外公便亲自带着她回来跟我团聚。
可是却得知了我重伤住院的消息。
老人家手眼通天,很快便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他眼里,桑知予不过是个心肠歹毒的愚蠢女人,自然不会再允许她接近我。
外公只用了一通电话,便让桑叔叔逼着桑知予签了离婚协议书。
据说她当时哭得昏天黑地,死活不愿意签字。
外公见状气定神闲地抛出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离婚,要么桑家破产。
她抹着眼泪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了离婚。
得知消息的我毫不意外,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我放弃荣华富贵。
否则当初也不会贪一时之欢出轨秦非声。
更不会为了讨他欢心,将我扔到魔窟受尽折磨。
在顶级医疗团队的治疗下,肾脏移植的排异现象很快消失,身上其余的伤也逐渐愈合。
外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计划尽快带我和妹妹回国外,彻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我们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桑知予却忽然冲出来拦车。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让司机直接从她身上碾过去。
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示意司机踩了急刹。
车子还没停稳,她便跌跌撞撞扑上来:“阿澈,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我已经帮你报了仇了,这一切都是秦非声害的,要不是被他蛊惑,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扔到那种鬼地方去受罪,而且他还伪造监控视频,污蔑你开车撞他,害得我挖了你一颗肾!”
她一边说,一边将播放着视频的手机从窗户塞了进来。
我本来不想看,但目光却不受控制。
实话说,我还真想看看桑知予对“真爱”能狠到什么程度。
只见桑知予捏着秦非声的下巴,给他灌下一整瓶禁药。
然后将他扔进了狗笼里,里面关着十几条经过特殊训练的恶犬。
它们先是趴在秦非声身上耸动,很快又被抓挠出的伤口所散发的血腥味儿刺激,开始对着他疯狂撕咬。
笼子里不断传出比鬼还要凄厉的哀嚎声,渐渐的又越来越微弱。
等到那群畜生彻底平静,他已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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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澈,秦非声被十几条狗凌辱撕扯,而且五脏六腑都被抓烂了,应该能抵得过你的一颗肾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
女人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我,迫切地想要得到回应。
可我却只是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两年前,因为秦非声一句话,你就毫不犹豫将我丢到那魔窟一般的地方,任由我自生自灭。”
“转头却又将秦非声折磨得奄奄一息,以此来表达对我的忏悔和爱意,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况且,你才是那个一直在做决定的人,凭什么求我原谅?”
我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说罢便示意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一路疾驰,桑知予却还在穷追不舍。
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狼狈至极。
我对她却再也没有一丝心疼,反倒希望车子能开得再快些,尽早到机场,尽早离开这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地方。
到国外之后,我先是修养了一段时间,然后便进入外公的集团工作。
转眼一年过去,外公在六十岁的寿宴上宣布退休,并且指定我接任集团。
我不想让外公失望,埋头兢兢业业工作。
虽然累,但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偶然间,我得知了桑知予的消息。
据说,我走后不久她便彻底陷入疯魔。
到处找各种各样有着变态嗜好的人厮混。
说只有这样才能对我曾经的遭遇感同身受。
很快她便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还染了一身脏病。
事情在北城的富人圈子传开之后,所有人都对她避如蛇蝎。
连桑家公司的股价都受到了影响,接连下跌。
桑氏夫妇对她失望至极,一气之下登报和她断绝了关系。
可公司还是没能撑下去,很快便宣布破产。
这之后老两口带着仅剩的钱财销声匿迹。
只有桑知予依旧活跃在大众的视线中。
只不过她没了桑大小姐的身份,身上的钱花光之后,便再也没人愿意跟她厮混。
只有几个得了一身脏病的乞丐天天跟着她。
她倒是来者不拒,每次被扑倒的时候都顺从地张开双腿。
却又总是泪流满面,嘴里还不停喃喃着:“阿澈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那么折磨你,更不知道会这么痛苦……”
听完好友的转述,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快却又释怀。
痛苦的回忆会跟随人一辈子,我不会因为她如数经历了一遍就选择原谅。
更何况她是自找的。
两年后,我和一个笑容明媚得仿佛春日暖阳的女孩儿在一起了。
我和她相识于朋友举办的泳池party。
那晚,她轻吻上我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疤。
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说她会魔法,能帮我消除所有痛苦的痕迹。
很快,我便躺在了她医院的手术台上,任由她替我抹掉那些记载着痛苦的伤疤。
哦,对了,忘了说。
她是世界顶级的整形师。
致力于疤痕修复。
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每消除一条伤疤,这世界上就少一段痛苦的回忆。”
我深以为然。
所以半个月后,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光洁如新生的肌肤,我决定跟这个熠熠生辉的女孩儿试一试。
既然痛苦的痕迹已经消除,那么也是时候往前走了。
唯愿前路长光明,再不遇黑暗与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