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年俊美的脸上却骤然一片阴云，他冷着脸起身，一言不发地跟着沈父走进书房。
沈沐川见他的“克星”走了，本想趁机再挖苦几句覃明月，却发现沈轩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在侄子面前说母亲坏话，总归不太合适。
沈沐川只得闭上嘴。
覃七月吃着饭，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回房，出来时手里拿着铁皮青蛙和小火车玩具。
“诺，给你！”她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简单说了句。
沈轩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抬眼看了眼奶奶和小叔。
小男孩得到点头后才小心翼翼接过，还礼貌地道谢：“谢谢，妈妈。”
＊
直到饭后，沈家父子仍未从书房出来。
覃七月心里打定主意，想着要和儿子拉近点关系，便留在客厅陪他玩。
四岁的沈轩，五官已隐约透出几分英气。
黑亮的眼瞳，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鼻梁挺直，小脸板得正正的。
礼貌，却疏离。
他神情冷静得不像个孩子，更像是缩小版的沈时年。
那份冷淡与沉稳，全随了沈时年。
唯一像她的，大概是笑起来偶尔会露出的那对浅浅酒窝。
“轩儿。”
覃七月坐在地毯上，故意靠近一些。
男孩却似乎不习惯她的靠近，轻轻挪开，眉头拧着，沉默着，像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覃七月心头一窘，手指攥紧了下才伸出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
“轩儿，你还想要什么玩具吗？妈妈都给你买。”
沈轩的脸微微发烫，不知是因为受宠若惊，还是因为不自在。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小气又自私，经常自己躲着吃零食，从不会给他分享。
她突然冒出这句话，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为了在爸爸面前博取好印象，好拿钱。
小男孩抿紧嘴唇，还是有礼貌地答：“谢谢妈妈，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
话到此处，就这样干巴巴地断了。
沈轩低下头，摆弄着铁皮青蛙，紧张得小手心都出汗了。
覃七月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酸得发胀，又忍不住想笑。
她明白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可也没真欺负过他，他何至于怕她成这样？
顿了顿，她只好硬着头皮找话题：“轩儿，你幼儿园都学些什么呀？”
“妈妈，没学什么。”
在他心里，上幼儿园就是每天被迫关在屋子里。
枯燥得像集体坐牢。
小男孩其实很不喜欢去，再加上最近……
“哦……小朋友们好相处吗？”
“……”
沈轩低着头，不吭声。
自从他们搬出军属大院以后，那些原先的玩伴不再叫他“沈轩”。
而是指着他喊“小军阀”，说他家里成分不好，不再肯和他一块玩。
四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阶级成分。
他只知道，家门口日夜都有人背着枪站岗，冷冰冰的子弹壳在夜里偶尔叮当作响。
他沉默片刻，还是小声撒了个谎：“挺好的。”
覃七月挑了挑眉，笑着点头：“我们轩儿真厉害，妈妈都没什么朋友。”
沈轩眼神微微闪动，唇角忍不住抿起一点弧度。
覃七月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郑重得出奇：
“那以后，你当妈妈的朋友，好不好？”
小男孩不太习惯被揉脑袋，耳尖微微泛红，可眼底，却第一次有了点亮光。
低低地一声嗯。
其实，他并不难亲近。
只要覃七月愿意多往他这边走一步，他就会忍不住往前迈一大步。
*
沈时年从书房出来时，客厅里母子相对而坐的画面映入眼底。
女人笨拙地想亲近，孩子拘谨却逐渐松动，气氛竟意外和谐。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覃七月怀里沉、尾椎骨也开始疼，正要撑着起身，一双结实的手忽然从腋下托住她，把她稳稳扶了起来。
熟悉的力道与温度。
覃七月眼珠一转，干脆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半点不客气。
沈时年天生臂膀宽阔，给她当靠垫也合适。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阿轩，该睡觉了。”
沈轩点了点头，“好，爸爸。”
说完，他又转向覃七月，礼貌却带了点稚气：“妈妈，晚安。”
覃七月眨了眨眼，弯起眼笑着摆手：“好儿子，晚安！”
那三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父子俩都怔了下。
沈轩耳尖更红，别扭地看了覃七月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这才小跑着离开。
跑到楼梯口时，小男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胳膊，心里痒痒的，像被什么陌生却温热的东西轻轻搔过。
两人朝卧室走去。
覃七月没话找话似的，小声问：“怎么这么久？爸说什么了！”
她装得若无其事，心底却忍不住打探，还以为自己问得很隐蔽。
沈时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老生常谈，劝我和你离婚。”
覃七月：“……”
她真该闭嘴的。
闷闷的哦了声，她表现得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人人都说她配不上沈时年，可她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她长得漂亮，年轻貌美，怎么就配不上沈时年了？
也就是她沦落到此，才便宜了他！
沈时年不喜欢她，那是他没眼光，狗眼看人低。
是他的错。
就算他再不喜欢她……那也是沈时年自己选的，他休想就这么把她给甩掉。
她可不是个好女人。
想离婚，没门！
小嘴抿了一会儿。
覃七月又装得很不在意，随口问：“那你怎么……想的？”
他坏坏地说：“新的不一定有旧的顺手。”
覃明月：“……？”
反应过来沈时年说什么，她憋得满心酸气！
再加上刚吃西瓜时，沈时年说要带她下乡的事，心也就越发地堵着。
她很不高兴的语气道：
“沈时年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就不跟你下乡了！”
似是警告。
沈时年轻轻笑了声，不甚在意，“哦！”
“…..哦你妹的！”覃七月小声嘟囔着，绷着一张恹恹的小脸，委委屈屈的，唇角微鼓，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
不想理他。
沈时年眸色一沉，眼尾微挑，唇角却弯了弯，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偏过头去打量她的侧颜。
白净，柔软。
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角度。
只一眼，他就觉得覃七月很眼熟，甚至亲近得不像第一次见。
沈时年望着女人的侧颜，伸手过去，指腹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软糯，细腻，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
“瘦了。”他低低笑了声，似是心血来潮，又若无其事地添了一句：
“下了乡，可是一日只一顿饭。”
“……”覃七月怔了怔，眨巴眼睛惊讶地看着男人。
沈时年眼底溢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覃七月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沈时年，狐狸眼里都是精光！
“老公，借你手指头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