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戴家院子都很清净,压根没人敢来小两口面前晃悠。
窦白露昨晚没睡好,趁机睡了个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里还多出了不少属于她的物件。
“你去窦家啦?”
窦白露揉着眼睛走到院子里,看到戴宪光正坐在夕阳下削土豆,凑过去坐在他对面想帮忙。
“不用你动。”戴宪光把她手轻轻拍开,一边继续削皮一边说,“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过去把你屋子里的东西都收过来了,顺带看了会儿热闹。”
窦白露眼睛一亮,“啥热闹?”
戴宪光故意卖关子,“给点好处才说。”
小时候戴宪光就爱逗窦白露玩,手里抓着糖果或野果子,偏不告诉她拿的是什么,说要她给点好处来换才肯给她看。
每回窦白露都绞尽脑汁对他又夸又哄,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嘴甜叫他哥哥。
可惜窦白露长大了。
“戴黑娃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啪!
一巴掌拍在戴宪光脑门上,又从水里捞起一块削好皮的生土豆往他嘴里塞。
“说不说!不说我毒死你!”
“唔唔!我说!”
戴宪光躲来躲去还是吃了满口土豆,吐了好几口才吐干净。
“刚结婚就谋杀亲夫,真够狠,小时候就不该教你还手。”
两人同出一源的疯癫,是小时候戴宪光的言传身教,要不然常年被关在屋里的窦白露,根本就不可能学会为自己反抗。
“后悔也晚了,快说怎么回事。”窦白露笑眯眯地抬起手,把他嘴边的一块土豆皮扒拉下来。
戴宪光看到她的笑脸,心脏一阵猛跳,彻底老实了。
“我过去的时候,你爸正被你爷吊起来打,说他就知道赌,害家里还不上樊家的钱。看到我,你爷奶才把人放下来,你爸还想冲过来打我,结果没瞄准,自个儿掉下坡滚到小路上去了。”
“哈哈哈——”
窦白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屁股都被我砍伤了,还敢冲过去打你?”
“可能我也有一定原因,”戴宪光露出一个狡黠坏笑,“我过去看到他被吊在树上,就问了一句年都过完了还杀猪啊?”
“还是你损!”窦白露笑得见牙不见眼,要说戴宪光这张嘴,曾经也是出了名的气死人不偿命,她有样学样捡了不少损话。
“我还找到一封信,我没打开。”戴宪光抹了把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上面写着白露亲启。
“在哪儿找到的,谁能给我写信啊?”窦白露翻来看去,满心困惑。
戴宪光答道:“在你爸屋里。”
窦白露懵了一秒,“帮我拿东西怎么跑他屋里去了?趁机抢劫?”
戴宪光眉峰斜斜一挑,“那咋了?你小时候不是说你妈有条珍珠项链在他那吗?我替你拿回来了。”
窦白露眼睛一亮,立马换上狗腿式笑容,“黑娃哥你真好!就算你要上山当土匪,我也给你压寨!”
“你可真有出息!”戴宪光彻底无语,“赶紧看信吧!”
“哦哦!”窦白露小心翼翼挑开信封,打开后里面压根没有信。“空的!”她不死心把信封口扩大往里看,一个字都没有。
戴宪光也奇怪了,把信封接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根据卧底期间的经验很快发现了端倪。
“这信被打开过,你看,贴胶的痕迹有两种,一个年代久点,一个相对新点,贴胶的地方颜色都变黑了。”
“这么久以前谁会给我写信?”窦白露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点儿飞扬笔锋,一看还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戴宪光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是你妈留下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可能。”窦白露看着这手漂亮的字迹出了神。
村里不少老人都知道,窦白露的妈崔令仪不仅上过私塾,还考上过省城的妇女干部学校。
十八岁那年,崔令仪的父亲被执行枪决,她受到牵连退学,这才回到牛吃水村。
崔令仪回村后受当时的村长照顾,让她在村小担任教师,大家看她表现老实,有文化还长得好,渐渐就有人上门说亲
结果没隔多久,崔令仪跟八竿子打不着的窦强结了婚。
窦家人是几代贫农,家里长年揭不开锅,在窦强后头出生的一对弟妹是饿死的,放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条件差。大家都说崔令仪是吓怕了,想找个成份好的洗脱地主女儿的身份。
结婚第二年崔令仪生下了窦白露,没多久就传出闲言碎语,说她在外面跟十几个男人有暧昧关系。
在窦白露半岁断奶后,崔令仪就跳河自杀了。
“难道是我妈给我留的遗书?”窦白露抚摸着信封上的字迹,心绪难平,“我得去问问窦强他把信藏哪儿了。”
戴宪光拉住了她,“等等,我怀疑他不知道这封信。”
“为什么这么说?”窦白露心觉奇怪,要是窦强不知道,那信是谁藏起来的?
戴宪光理了理在窦家观察的情况,跟她分析起来。
“项链和信是在一个梳妆盒找到的,我拿着珍珠项链出去,窦强只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倒是岳玲悄悄追出来,问我是不是把信封也拿走了。”
他当时没多想,现在直觉不太对劲。
“她说的是‘信封’而不是信,所以她应该知道里面的信在哪儿。以你对窦强的了解,要是他拿到信会怎么做?”
窦白露想了想道:“他不认识字,也不是念旧的人,拿到信多半就撕了,不会保存这么久。岳玲上过扫盲班,你又是在她梳妆盒里找到的,所以可能是她偷了信。”
只是她想不通岳玲偷她母亲的信做什么?
戴宪光帮她用力抚平信封的褶皱,又抬手抚平了她眉间蹙起的痕迹。
“人不会无故做奇怪的事,信里的内容一定让岳玲觉得有保存价值,但又不能让人看见。所以你贸然去问,她只会撒谎,或是慌乱中干脆毁掉信纸,秘密就永远揭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