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林渊的身体，在黑暗的河道中急速穿行。
与之前被动漂流的无力不同，此刻的林渊，虽身处激流，却如同水中最矫健的游鱼，完全掌控着自己的动向。他丹田内，那一滴新生的液态混沌之气，仿佛一颗永不枯竭的动力核心，分化出一缕缕精纯至极的灵力，遍布四肢百骸。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划水，只需心念微动，一股柔和的推力便会在他身后形成，让他轻松地避开水下嶙峋的暗礁与危险的漩涡。偶尔，他会催动一丝灵力附着于双眼，眸中便会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灰色毫光，足以让他看清黑暗河道中的一切。
这种对力量的精准掌控，让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安宁。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股强大的吸力也随之而来。林渊对照了一下脑海中玄幽道人的地图，知道出口就在前方。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抵抗那股吸力，任由身体被水流卷着，朝着那片光明的源头冲去。
“哗啦——！”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水响，林渊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便从一道厚重的水帘中被抛飞而出，重重地落入一个深潭之中。
刺眼的阳光，久违的温暖，混杂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空气……这一切，都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从冰凉的潭水中探出头，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人间的空气，眯着眼睛适应着这久违的光明。他知道，自己终于从那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回来了！
他游到岸边，翻身而上，拧干了身上青衫的水分。炼气三层的修为，让他体内的气血如同一个小火炉，只需稍稍运转，一股股热气便从周身毛孔蒸腾而出，很快就将湿透的衣物烘得半干。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幽静的山谷之中。眼前是一道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垂落的瀑布，正是他出来的那个“出口”。四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鸟语花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与地心溶洞那瑰丽却死寂的景象相比，这里，充满了“生”的气息。
林渊辨认了一下方向，对照着地图，确定了自己如今正处于黑风山脉外围的东侧区域，距离他曾经的家——青阳镇，约莫还有两百里山路。
“黑风寨，李家……”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没有急于赶路，而是寻了一处隐蔽的岩石坐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暗纹豹的肉干，默默地咀嚼着，恢复着体力，同时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就在他刚刚吃完肉干，准备动身之际，一阵隐约的喧哗声，顺着山风，从山谷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那声音中，夹杂着男人的粗野叫骂，女人的惊恐尖叫，以及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
林渊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侧的山壁，借着茂密的树丛遮掩，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山谷的必经之路上，一支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小型商队，正被七八个手持刀剑、满脸横肉的壮汉团团围住。
那些壮汉衣着杂乱，神情凶悍，显然是一伙占山为王的匪徒。
商队这边，只有四五个护卫打扮的汉子，此刻却已是个个带伤，被逼得节节败退，脸上充满了绝望。一个身穿锦缎、看起来像是商队管事的中年男人，正哆哆嗦嗦地哀求着什么，但他身前，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如熊的匪徒头子，只是不耐烦地用刀背拍打着他的脸颊，引得周围的匪徒一阵哄笑。
而在最后一辆马车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死死地护着一个木箱，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恐与倔强。几个匪徒正不怀好意地围着她，口中说着污言秽语，不时伸出手去拉扯。
“爹！我不给！这是给娘买的救命药！”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不肯松手。
“嘿，小美人儿，从了哥哥们，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大哥，这小妞长得可真水灵，比镇上春风楼的头牌还俊！”
络腮胡头子闻言，也转过头来，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在少女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淫邪的笑意毫不掩饰：“不错，不错！兄弟们，货，我们全要！人，也留下给大爷我暖暖被窝！”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了！”那中年管事见女儿受辱，目眦欲裂，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嘶吼着便要扑上去。
“砰！”
络腮胡头子连看都未看，反手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胸口，狞笑道：“老东西，给脸不要脸！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现在就让你女儿，当着你的面，好好伺候伺候我们兄弟！”
绝望，彻底的绝望，笼罩了整个商队。
山壁之上，林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渐渐泛起了一丝冰冷的涟漪。
他本不是什么爱管闲事之人。修仙界弱肉强食，他深知这个道理。但眼前这一幕，却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也最冰冷的那根弦。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那些被黑风寨匪徒肆意屠戮的族人。这些匪徒，与黑风寨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都是一群毫无人性、只知掠夺与施暴的畜生！
他心中的底线告诉他，这件事，他不能不管。
他缓缓地从藏身的树丛后站起身，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一步步地从山壁上走了下来。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那伙匪徒的注意。
“嗯？哪来的野小子？”一个匪徒最先发现了他，有些意外地嚷嚷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来人，只是一个身穿半干青衫、身形略显单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时，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轻蔑和戏谑。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迷路的小崽子。”络腮胡头子将脚从中年管事胸口挪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渊，“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山里的猎户。怎么，想学人英雄救美？”
林渊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走到了场中，目光扫过那几个面带伤痕、眼神绝望的护卫，最后落在了络腮胡的脸上。
“放了他们，你们可以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漠与平静。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让我们走？”
“这小子是不是被山里的瘴气把脑子给熏坏了？他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我看这小子身上穿的料子还不错，宰了也是一笔外快！”
络腮胡也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用手中的大环刀指着林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子，我……我黑风三煞出道五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有种的！行，大爷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你现在，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再学三声狗叫，我就饶你一条小命，怎么样？”
林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柄通体漆黑、只有三寸来长的短刃，无声无息地滑入了他的掌心。
正是那柄下品法器——幽影刃。
“看来，你们选择死。”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形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在那些匪徒的眼中，前一刻还站在数丈之外的少年，身影只是微微一晃，便仿佛鬼魅般，出现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匪徒面前。
那名匪徒脸上的嘲笑还未散去，瞳孔中便倒映出一道快到极致的黑色流光。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利刃划过皮革的声响。
那名匪徒的身体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鲜血，正从里面汩汩冒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下，生机断绝。
一击毙命！
这兔起鹘落般的惊变，让全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老……老七！”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匪徒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挥舞着钢刀就朝林渊的后心砍来。
林渊头也未回，反手一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当！”
一声脆响，那名匪徒手中的钢刀，竟如同豆腐一般，被幽影刃从中切断！断裂的刀头旋转着飞上半空，而那道黑色的流光，则余势不减，在那名匪徒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了旁边几个匪徒一脸，让他们瞬间从震惊中惊醒，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鬼……鬼啊！”
“他是妖怪！”
到了此刻，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踢到了一块何等坚硬的铁板！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神！
剩下的五六个匪徒，再无半分战意，怪叫一声，转身便要四散而逃。
“现在想走？晚了。”
林渊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在他们耳边响起。
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在人群中穿梭的灰色魅影。每一次闪烁，必然伴随着一道黑光的亮起，以及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刺、撩、抹、割。但在他那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力量，以及幽影刃那无坚不摧的锋利之下，这些动作，便成了最高效的杀戮艺术。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除了那名络腮胡头子，其余的匪徒，已经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
商队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幸存的护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个手持滴血短刃、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络腮胡头子，此刻已经彻底吓傻了。他双腿抖得如同筛糠，手中的大环刀重若千钧，连握都快握不住了。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林渊，喉咙里发出一阵恐惧的“咯咯”声，猛地将刀一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磕头求饶：
“好汉饶命！大侠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啊！”
林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你杀人越货，欺凌弱小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有家人？”
络腮胡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嘶吼着朝林渊的大腿刺去！
“小杂种，老子跟你拼了！”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阴狠的反扑。
然而，他的动作，在林渊眼中，却慢得如同蜗牛。
林渊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只是手腕一翻，手中的幽影刃自下而上，轻轻一撩。
“嗤啦！”
络腮胡握着匕首的整条手臂，从手肘处被齐齐斩断，掉落在地！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山谷。
林渊没有再看他一眼，手中短刃一转，干净利落地划过了他的脖颈。
惨叫声，戛然而止。
至此，这伙为祸一方的匪徒，全灭。
林渊甩了甩幽影刃上的血珠，短刃之上，黑光流转，竟是片血不沾。他将短刃收起，这才缓缓转身，看向那群已经彻底呆滞的商队众人。
那中年管事最先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林渊面前，不顾地上的血污，纳头便拜，声音颤抖而激动：“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老儿张德，携全家上下，叩谢恩公！”
他身后，那名少女和几个护卫，也纷纷回过神来，对着林渊跪拜下去，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发自内心的感激。
“起来吧。”林渊的声音依旧平淡，“我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该杀。你们不必如此。”
他扶起张德，目光落在他女儿死死护着的那个木箱上，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张德连忙回答道：“回恩公，我们是青阳镇的药材商人，这是去百里外的云溪城采买药材，没想到……唉，若非恩公出手，我们一家老小，今日恐怕……”
他说着，眼圈又红了。
“青阳镇？”林渊的眼神，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