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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色彩温度
从画室逃离后的林澄，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数据饥渴。她疯狂地在数据库中搜索与“无法量化的感受”、“情感混沌”相关的文献，甚至开始研究起心理学和神经科学，试图为江述所说的“灰色地带”找到一个数学描述或生理基础。
她把自己埋在屏幕和书堆里，直到沈薇薇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情感认知的神经机制》。
“林小澄同学，”沈薇薇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栗色卷发在灯下泛着光泽，“你再这样对着空气发呆，或者看这些正常人根本看不懂的天书，我就要启动‘闺蜜强制干预程序’了！”
林澄茫然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薇薇，你说，如果一种感觉，无法被准确测量，无法被归因，甚至无法用语言清晰定义，但它确实存在，并且强烈地影响着你的生理指标和判断力……这到底是什么？”
沈薇薇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她立刻坐到林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来来来，展开说说！是不是跟那位‘高价值样本’江学长有关？”
林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省略掉具体的数据分析部分，概括性地告诉了沈薇薇——包括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速写本，以及画室里关于“边界”和“浪费”的对话。
沈薇薇听完，打了个响指，“破案了！林小澄，你这不是遇到科研难题，你这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心动了吧！”
“心动？”林澄皱眉，下意识反驳，“我的心跳加速有明确的数据触发源，可以归类为应激……”
“停停停！”沈薇薇捂住她的嘴，“别跟我提数据！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就是最典型的混沌系统！你跟他在一起会觉得安心（比如你心率下降），又会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小鹿乱撞（比如你心率飙升）。你会忍不住想他，分析他，又害怕被他看穿！这不就是你现在的状态吗？”
林澄愣住了。沈薇薇用最朴素直白的话语，几乎完美描述了她这段时间的“异常状态”。
“可是……这不符合逻辑。我的研究初衷是观察他，现在却反过来被他影响，这会导致数据失真……”
“谁规定观察者就不能被观察对象吸引了？”沈薇薇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科学研究还讲究个沉浸式体验呢！听我的，下次去画室，别光想着采集数据。试试看，只是去感受。”
“感受什么？”
“感受色彩的温度啊！”沈薇薇说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说他画画很厉害吗？那就感受他笔下的色彩是冷的还是暖的，感受他作画时空气是紧绷的还是松弛的，感受他看你的时候……你心里是甜的，还是慌的。”
感受色彩的温度。 这句话，莫名地与江述说过的话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下一次画室 session，林澄带着一种“执行闺蜜建议”的实验心态前往。她依然带了平板，但这次她没有急于记录，而是尝试着，真正去“感受”。
她感受着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气味，不再只是化学分子式。她感受着从北窗漫入的光线，落在皮肤上微暖的触感。她看着江述站在画架前，看着他如何将颜料混合，如何挥洒画笔。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调色时，加入一点点暖黄，会让整片冷灰的背景瞬间变得温柔。她注意到，当他画到满意处，紧抿的唇角会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松弛。
而当他的目光偶尔从画布移到她脸上时，她不再急于分析那眼神里的成分，而是任由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微热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悄然向四肢百骸扩散。
【生理记录：面部微血管扩张，体表温度轻微升高+0.3℃。】
【主观体验记录：类似于摄入热饮后的舒适感，但源头不明。】
session 结束，江述看着画布，似乎比较满意。他转头对林澄说：“今天的状态很好，比之前……生动。”
林澄的心微微一颤。“生动？”
“嗯。”他清洗着画笔，水流声哗哗作响，“之前的你，像一张精度极高但缺乏噪点的照片。今天，多了些……生命的颗粒感。”
生命的颗粒感。又一个无法被量化的形容。
离开画室时，夕阳正好。林澄没有立刻查看平板上任何数据，她抬起手，看着阳光穿过指缝，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忽然想起江述速写本里的一句话：“逻辑是骨骼，情感是血肉。”
或许，她一直试图用数据构建的，只是一个关于世界的骨骼框架。而江述，还有沈薇薇所说的“感受”，那些混乱、温暖、无法预测的体验，才是让这个世界变得生动、饱满的血肉。
色彩原来真的有温度。而她，似乎开始贪恋这份，无法被任何传感器记录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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