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棠手里攥着蓝布包，包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军装，叠得方方正正，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前一天陆承宇帮她翻菜畦，迷彩服沾了不少泥，她看着心疼，主动说“我帮您洗吧，家里有肥皂，洗得干净”，陆承宇愣了愣，最后还是把衣服给了她。
家属院在镇东头，离村里不算远，晓棠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门口的哨兵认识她，知道她是帮陆营长打理院子的，笑着点了点头，没拦着。院里的路两旁种着梧桐树，叶子长得密，投下大片阴凉，偶尔有穿军装的战士走过，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前几天她来送过一次西红柿苗，不少人都认识她。
快到陆承宇住的宿舍楼时，晓棠听见树荫下有人说话，声音不大，却句句扎耳朵。
“就是她，你看，手里还拿着陆营长的军装呢，天天往这边跑，不是想攀高枝是啥？”说话的是张婶，是后勤处王干事的媳妇，平时就爱嚼舌根。
“可不是嘛！一个农村丫头，穿得土里土气的，还想当营长夫人？”旁边的李婶接话，手里织着毛衣，眼神瞟着晓棠，满是不屑，“白同志多好啊，城里来的，长得漂亮，还会来事，跟陆营长站在一起才般配，哪轮得到她。”
“我听说啊，她还天天去陆营长的小院，又是种菜又是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主人呢！”张婶嗤笑一声，“依我看，就是想先把人套住，等陆营长心软了，就能嫁进部队了。”
晓棠的脚步瞬间停住，手里的蓝布包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军装的布料隔着布包硌着手心，像块石头，沉得她喘不过气。眼眶一下子热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她赶紧低下头，怕被人看见。
她不是想攀高枝，她只是想帮忙——陆营长帮村里修拖拉机，帮她挡王翠花和白若薇，她帮着洗件衣服、种点菜，怎么就成了“套人”了？
“你们在背后说别人闲话，就这么有意思？”
突然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像冰锥似的扎破了树荫下的热闹。晓棠猛地抬头，看见陆承宇从宿舍楼走出来，身上还穿着迷彩服，领口沾着汗，贴在脖子上，脸色黑沉沉的，眼神冷得能结冰，正盯着张婶和李婶。
张婶和李婶的话瞬间卡住，手里的毛衣针停在半空，尴尬地站着，想笑又笑不出来：“陆、陆营长，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陆承宇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晓棠身边，自然而然地把她往身后护了护，“聊别人的私事，聊得这么难听，也叫随便聊聊？我跟谁来往，我让谁帮忙，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评头论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军人的威严，吓得张婶和李婶赶紧站起来，低着头小声说：“是是，我们错了，以后不聊了……”
“错了就别在这儿待着，免得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陆承宇没给她们留面子，语气更冷，“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晓棠的闲话，就去后勤处找王干事和李干事聊聊。”
张婶和李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拎着毛衣篮子走了，脚步慌慌张张的，没敢再回头。
树荫下只剩下晓棠和陆承宇，风一吹，梧桐叶沙沙响，晓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在了蓝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哭。”陆承宇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又怕唐突，最后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跟我回小院，这儿人多眼杂。”
他的手心很热，裹着她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点训练留下的薄茧，却很稳。晓棠的心跳一下子快了，指尖泛着热，任由他拉着往院外走，眼泪还在掉，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的维护——明明是别人的错，他却怕她待在这里不舒服，赶紧带她走。
出了家属院，陆承宇没松开她的手，一直拉着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才放慢脚步：“刚才的话，别往心里去。”
晓棠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有点哑：“我不是想攀高枝，陆营长，我就是……就是想帮您做点事。”
“我知道。”陆承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认真得很，“我知道你是啥样的人——你帮我种菜，是怕我吃不上新鲜菜；你帮我洗衣服，是怕我训练回来没时间洗；你连菜畦里的小苗都护着，是想等结果了给我吃。这些我都知道，跟‘攀高枝’没关系。”
晓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暖的。她抬起头，看着陆承宇，眼眶红红的：“可是她们说……说我配不上您。”
“配不配，不是她们说了算。”陆承宇的声音很沉，却格外真诚，“你勤劳、心细、善良，比那些只会背后嚼舌根的人好太多。再说了，我跟谁来往，看的是人品，不是出身——农村丫头怎么了？农村丫头也能靠自己考上大学，也能活得有出息。”
他提起“考上大学”，晓棠的眼睛亮了亮，心里的委屈散了不少：“嗯，我会好好读大学的，以后也能靠自己。”
“这就对了。”陆承宇笑了，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温温的，他赶紧收回手，语气有点不自然，“以后别自己来家属院送东西了，我训练完去村里找你，或者你在小院等我，省得再听见那些闲话。”
“好。”晓棠点头，脸颊红了，攥着蓝布包的手松了点，“那……那军装我给您放小院吧？”
“嗯，先放小院，晚上我回去换。”陆承宇重新拉起她的手，往村里走，脚步慢了很多，“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条鱼，你会做鱼吗？”
“会！”晓棠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奶奶教我做红烧鱼，用酱油和糖烧，特别香，您肯定喜欢！”
“好，那就吃红烧鱼。”陆承宇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眼底的冷意全散了，只剩下温柔，“再买个冬瓜，做冬瓜汤，解腻。”
两人并肩走在村路上，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晓棠的手被陆承宇拉着，掌心的温度一直传到心里，暖烘烘的。她偷偷看了一眼陆承宇的侧脸，他的嘴角还带着笑，侧脸线条没那么冷硬了，心里突然觉得，那些闲话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陆营长相信她，就够了。
可她没注意，不远处的胡同口，林晓梅正躲在墙后，看着他们拉着手的样子，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攥紧了手里的草绳，心里的念头越来越狠：林晓棠，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一定不会让你顺顺利利去上大学，更不会让你跟陆营长走得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