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知过了多久，阮时安终于躺回我身边。
她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并没有买药回来。
而我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她像往常那样伸手环住我，将脸埋在我的后背。
“屿宸，我好紧张，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此刻却像细针，一针一针扎进我的心脏。
这一夜，我们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睡踏实。
清晨五点，化妆师准时上门。
镜子里，我西装笔挺，领结端正，可胸腔里却空荡得发冷。
父母早逝，长兄如父——
周凛然比我大五岁，独自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他供我读书，教我做人，我人生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他在场。
按照商量好的流程，我们不用远接亲。
周凛然和我一起在家中接待亲友，简单家宴后直接去酒店举行结婚仪式。
客厅里坐满了人，角落堆满喜庆的贺礼。
几个堂弟堂妹把家里布置得红火热闹。
周凛然忙前忙后，体贴地说：“小宸，你去房间准备一下，外面有我。”
俨然一副好兄长的样子。
直到阮时安的父母找到我，把我叫进客房。
门刚关上，阮叔叔竟直接跪在了我面前，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我震惊不已，连忙将他扶起。
恋爱时，阮叔叔阿姨对我很好。
他们并没有因为家庭原因就为难我，对他们，我多的是感激。
“叔叔，您这是做什么？”
他老泪纵横：“屿宸，叔叔知道是时安做错在先，是我们家先对不起你。”
“但时安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伤心。”
“你能不能……成全她和凛然。”
我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阮叔叔言辞恳切：“时安有错，可感情来了，谁也拦不住…她现在怀了凛然的孩子，我们怕她想不开…”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叔叔阿姨一直都知道时安和我哥的事？”
阮家父母待我如亲生。
记得去年冬天我发高烧，阮阿姨一直在病床前照顾我。
阮阿姨总说“屿宸太瘦了”，变着法子给我煲汤。
我和时安在这样的环境中相爱，我以为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可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阮阿姨紧紧握着我的手：“屿宸，你怪我们吧，别怪时安。她是真心爱你的，只是……感情不由人。”
“如果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取消婚礼，她一定会崩溃的。你帮帮阿姨，别让她知道，行吗？”
我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松开手。
“阿姨，我答应您。”
她喜极而泣，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
阮阿姨离开时，主卧的门敞开着。
周凛然和阮时安并肩站在落地镜前，他正在帮她调整头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她穿着洁白婚纱，他一身笔挺西装。
周围亲友都在夸赞新娘子真漂亮。
只有我看见了——
他整理头纱的手指轻柔得过分，停留在她发间的时间太长。
他低头看阮时安时，眼角漾开的细纹里，盛满了温柔。
难怪每次出差回来，他总要神秘兮兮地先拿出一个小礼盒。
“这是给时安的，你别偷看。”
每次家庭聚会，他总能点到阮时安最爱的那道菜。
我和阮时安吵架，他永远第一个打电话劝和：“时安是个好姑娘，你要懂得珍惜。”
阮叔叔告诉我，他们四年前就开始纠缠。
而我和阮时安，也才刚恋爱第五年而已。
想起上个月选婚纱，阮时安在两条裙子间犹豫不决。
周凛然轻声说：“左边这条更适合你。”
她立刻眉眼弯弯地点头：“那就听哥的。”
我一直以为，他是为弟弟终于要成家而欣慰。
现在才明白，他看向阮时安的眼神里，藏着多少克制的情愫。
想起上周他们一起给我过生日时，齐声唱生日歌的笑脸。
那些名为亲情和爱情的美好，此刻都成了最尖锐的刀。
一刀一刀，凌迟着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