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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3章中招

5

回程路上,湿透的衣服早已阴干,吸饱水的领口如附骨之疽,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车后座两人的温声细语透过隐私隔断,针一般扎进我耳膜。

「明笙哥哥,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我也去莫斯科看你比赛好吗?」孟语娇语气亲昵,旁若无人。

「小傻瓜,那天你不是结婚吗?总不能抛下新郎去找我呀!」季明笙语带笑意,轻声打趣。

「那有什么不行的。」

微不可闻的嘀咕后,是「唔」的一声轻哼。

急促的呼吸,唇齿相碰的闷响,舌尖交缠的「滋滋」声,仿若毒蛇吐信,舔舐掉车厢内最后一丝空气。

我狠狠掐住掌心,打开副驾车窗。

孟语娇总是这样有恃无恐,笃定我受了孟家的养育之恩,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

对面车灯突然失控偏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冲撞而来。

司机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积水中打滑,发出「吱——轰」的撕裂声,比我方才拉的琴还难听。

剧烈的撞击声中,孟语娇的尖叫被雨声扯得支离破碎。

我忽然如释重负: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从黑暗中浮起。

「喂,我要报警,我们出车祸了……」孟语娇惊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透过变形的车窗,我看到她正拼命往外拉扯后座的季明笙。

我被安全气囊卡住,右腿扭曲折断,动弹不得。

她的目光扫过我,瞳孔猛地收缩,像看见陌生人一把偏过头去,边哭边大力拖拽:「明笙哥哥,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了,我这就救你出去。」

车内仪表盘红光闪烁,机油泄漏的「滋滋」声混着电流嗡鸣,中控台冒出缕缕青烟。

我看着她救出季明笙,喜极而泣。

看着她再次冲入着火的后座,找出他的琴盒,如释重负。

看着她光着脚奔向救护车,欣喜若狂。

看着她,一眼都没有回头。

我轻轻按下腕表。

那个渊渟岳峙的男人曾叮嘱:「想清楚了,就按三下,我一直都在。」

6

三年后,莫斯科,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赛。

我站在追光灯下,《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如振翅的蝴蝶,在琴弦上轻灵地飞舞。

激昂果敢的旋律,是灵魂对世界的叩问。

乐章展开,节奏逐渐厚重,我看到了台下的孟语娇,手指轻轻颤抖。

再见恍如隔世,我却依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认出来我,惊愕地张大嘴巴。

一曲奏毕,她追到了后台。

「顾时安,这几年你去了哪儿?」孟语娇气急败坏:「我一直在找你,还查到了航班追了过去,可你根本没去德国,那你去了哪儿?」

车祸后我浑身是伤,肋骨断了三根,右手手指也折断了,自然无法再去德国深造。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勾起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不过一只寄人篱下的流浪狗罢了,孟大小姐又何必在意。」

孟语娇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用这种乖张的语气同她说话。

上下打量一番,她冷哼一声:「我的东西,哪怕是一只狗,是生是死也得我说了算!」

「你!」我气得浑身一僵,手指狠狠掐入掌心,断裂的指节又在隐隐作痛。

我有些气馁,遇到她,我总是没法冷静。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从指根到指尖,寸寸轻抚摸揉捏。

「时安哥哥,你又忘了按摩手指,难怪顾叔叔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呢!」乔丽姝温声责备。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目光柔和,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孟语娇脸色一变:「她是谁?」

乔丽姝面带微笑,温和而坚定地微微欠身:「这位女士,这里是私人房间,还请移步,顾先生要休息了。」

孟语娇神情倨傲,不屑地瞥了一眼,嗤笑道:「什么顾先生,不就是我孟家的一条狗,再怎么挣扎,也比不过明笙哥哥,拉得那么难听,评委是看你可怜才给的第二吧!」

「啪」的一声脆响,孟语娇错愕地捂着脸,半晌尖叫道:「贱人,你敢打我!」

说着就要扑上来,却被保镖拦住。

乔丽姝拍了拍手,眼神冷厉:「给脸不要脸,打的就是你!哪里来的疯狗,听不懂人话只知道乱吠,还不给我扔出去!」

转身埋怨道:「时安哥,这女人以前对你那么坏,你干吗还对她这么客气。」

车祸以后,我被小叔救了回去。

当年我爸妈忽然出事,顾家一夕败落,偌大的产业瞬间被瓜分殆尽。

在国外留学的小叔赶回来时,幕后黑手已经隐去踪迹。

那时我已经被孟家收养,还抹去了许多信息,小叔找了我很久都没有找到,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他在国外打拼,顾家东山再起,才渐渐将商业触角伸向国内,一边找我一边追寻当年的真相。

乔丽姝是华裔,也是婶婶的侄女,华盛顿oldmoney乔氏集团的掌上明珠。

她医学博士毕业,外科手艺精湛,我断掉的手指就是得她精心治疗,才能重新拉响琴弦。

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关注我的手指恢复情况。

「顾时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她指尖重重一戳:「别在一个粪坑里掉进去两次啊,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你就不能睁眼看看?」

7

其实我心里早已经放下,只不过十多年的感情,再次见面难免有些情绪波动。

可她不是当年的她,我更不是当年的我了。

想到这,我释然一笑:「不过是初见故人,有些惊讶罢了。你别担心,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到杀害我爸妈的凶手。」

乔丽姝有些疑惑,又很快恍然大悟:「所以你来参加比赛,只是想告诉幕后凶手,你回来了?」

「那岂不是会很危险?」她脸色凝重:「你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半点折腾。」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我不下些狠饵,又怎么引蛇出洞呢?

果然,名不见经传的我突然杀入决赛,引起了多方关注,很快被挖出了身世。

十多年前顾氏集团一夕倾覆的惨剧再次呈现在人们眼前,热议直冲云霄。

我索性在赎回的顾氏庄园举办盛大的晚宴,与老朋友们重新见面。

琉璃瓦当滴落最后一缕日光,一百八十八盏羊角宫灯依次点亮,将整个庄园笼罩在梦幻般的光影中。

高台上的宾客觥筹交错,玉壶美酒,叮咚作响。

「真像啊,」看着舞台中央倾力演奏的季明笙,我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孟语娇,你说是吗?」

真像啊,像我当年卑微地弯腰,在季家半山别墅,给人取乐的样子。

从张开双臂拦下我的库里南后,孟语娇就有些沉默。

挣扎许久,她紧咬嘴唇,开了口:「顾时安,能不能不要从集团撤资?要多少股份,孟家,或者季家,都可以给你们。」

顾氏回国后,同乔家联手,像无声的资本绞肉机,不仅吞并了大量季家产业,更是将孟家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孟仁毅资金链断裂,债台高筑,濒临破产。

我轻笑一声,歪着头打量:「所以,你是替孟家说情,还是替季家讲话来了?」

孟语娇委屈地看着我,双眼渐渐盈满泪水:「顾时安,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抱歉啊,」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不说清楚,我猜不到呀,从前你不总说我不懂你吗,现在,更懒得懂了。」

她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转了好几圈,终于「啪嗒啪嗒」往下落:「我选孟家。」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她狼狈地低下头后,轻轻「呵」了一声:「顾家的事儿我说了不算,有事找我小叔。」

「你!」她豁然抬起头,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顾时安,你耍我?」

我猛地扣住她下巴,左右翻转,末了丢开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你有什么值得我戏耍的?」

孟语娇气得浑身直哆嗦,哭喊着跑了出去:「顾时安,你会后悔的!」

8

我后不后悔不知道,但季明笙现在应该挺后悔的。

我不过将之前的遭遇一一还给他。

下药,旧琴和舞台。

台上他冷汗淋漓,琴声刺耳,台下一片哗然。

「不是说初赛第一名吗,就这水平?怕不是有什么黑幕吧!」

「季家真是没落了,大少爷也上台卖艺了,来,接着,这是小爷赏你的!」

「哈哈,季少拉琴不行,但身条可以啊,晚上来找姐姐呀!」

众人嘻嘻哈哈,季明笙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闭着眼忍耐。

一曲终了,他脸色苍白如纸,跌跌撞撞下了台。

孟语娇迎上去一把抱住,两人抱头痛哭,真真一对落难的苦命鸳鸯。

只是不知道,若发现只有一根救命稻草,两人还能不能情比金坚。

早前季明笙风流韵事传到夫人耳里,就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了。

本以为能左右逢源,坐享齐人之福的他,狠狠跌了个跟头。

我们能如此顺利地狙击季家,还多亏了他前妻暗中出力。

他却不知,还在暗中苦求复合,奢望借力东山再起。

这边,季明笙被药力所控,紧紧抱住孟语娇不放:「娇娇,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能拿到决赛冠军,咱们还有翻身的希望!」

「顾时安既然敢给我下药,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破坏了他的绝对音感,那他就是追光灯下的一堆垃圾!」

孟语娇为了祈求原谅,在我家门外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大雨倾盆,次日便发起了高烧。

孟家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若不是孟仁毅资助,我只怕无法追逐音乐梦想。

想到这,我吩咐管家请了大夫,让她进了门。

没想到就是这一时心软,让我后悔不迭。

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赛决赛。

舞台顶灯骤然亮起,我指尖轻触琴弦,清越的音符破空而出。

华彩段落响起,我的右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耳膜里灌满尖锐的蜂鸣。

熟悉的恐慌感在血管里炸开,临上台前孟语娇威胁的脸再次浮现:「顾时安,只要你放过孟家,我就给你解药!」

我努力睁大眼睛,台下孟语娇和季明笙正兴奋地拥抱。

乔丽姝焦急地冲我比画手势。

不行,要冷静,我对自己默念。

脱敏训练时的场景浮现,我将身体沉入意识,渐渐脱离生理感官,渐渐仿佛灵魂升起,俯瞰整个舞台。

琴声依旧清越激昂,我终于战胜药性,赢得满场热烈掌声!

「时安哥哥,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了,」刚进后台,孟语娇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我怕你离开,才用这种恶劣的方式想留住你。」

「你爱人的方式,就是打击他,侮辱他,折断他的翅膀?」我有些脱力,不愿多费口舌:「说了求我没用,你们自作自受。」

孟语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被满是异味的手帕捂住口鼻时,我最后一丝意识是:做人果然不能太心软。

9

再次醒来,在酒店奢靡的床上。

孟语娇穿着薄如蝉翼的吊带丝裙,正在同我的腰间皮带作斗争。

「别白费劲了,」我抬眸盯着她:「你这是犯法,我的人已经报警了。」

「时安哥哥,我知道你受乔丽姝挑拨,才不愿意理我,」孟语娇好像听不见,委屈巴巴地亲了亲我的脸:「放心,那个破坏我们感情的贱女人,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我挣扎着起身,浑身却使不出一丝气力:「你要做什么?别碰她!」

「你猜?」孟语娇娇俏一笑,却让我浑身恶寒。

她拉开我的裤子,又轻轻褪下吊带,笑得得意:「只要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还怕小叔不网开一面吗?」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这时候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气急败坏地扇了我一巴掌:「顾时安,你贱不贱,老娘不愿意给的时候,你跟条狗似的每天巴巴求着要,现在又装什么贞男烈女?」

我慢慢仰起下颚,不屑道:「你知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就是人能控制住自己,而你不能。」

孟语娇脸涨得通红,咬着牙从齿缝间一字一句恨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着,就将一颗蓝色药丸塞进了我嘴里。

很快,我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体温瞬间失控攀升,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反复拉扯。

最要命的是,身体渐渐难耐地起了反应。

「也不过如此嘛,」孟语娇呵呵一笑。

我羞愤欲死,大声道:「我染了艾滋病,要是不怕死,你就试试!」

孟语娇得意的脸陡然凝固:「你瞎咧咧什么?」

我颓丧地闭了眼,喃喃道:「娇娇,你以为我不爱你了吗,是我得了病,没资格碰你了,才下定决心要远离。」

「怎么会这样?」她瞳孔猛缩,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捂着鼻子道:「你骗人的吧?」

「车祸输血时不幸沾上的,」我声音哽咽,眼角沁出了泪:「信不信由你。」

孟语娇还要纠结,房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季明笙疯狗一般冲了进来,狠狠一巴掌将她扇出老远:「老子让你给顾时安下药,怎么下到了老子头上?」

我顺势添了把柴火:「娇娇,你放心,我一定跟小叔说,别再为难你们顾氏了,顾叔叔将我养大了,咱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不会不管你的。」

闻言,季明笙脸色更加狰狞,又一脚踢了过去:「好啊臭婊子,原来是嫌季家这条船沉了,要去攀别的高枝儿了。还骗老子一起绑架吗,你他妈绑到床上了?」

自食其果喝了加料的水,他比赛失利了,如今就是个疯子。

拳脚相加,孟语娇也被打出了脾气,抄起水果刀就反抗。

我看了看角落里闪着的红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10

「呜啦呜啦」的警笛转瞬即至,房间里早已乱作一团。

季明笙满身是血,孟语娇也鼻青脸肿。

被警方分开时,他们还像缠斗的恶狗,恨不得再撕下对方一块血肉。

被警方反缴着双手按在地上,孟语娇终于清醒,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顾时安,你算计我?」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若无其事地起身,丝毫不被药性影响,若是不装作上当,又怎么知道真相。

「若不是你陷害我,又怎么会被算计呢?」

我只不过把她想让我失智的药,轻轻涂在了嘴唇。

她强迫亲吻,自己却中了招。

那蓝色的药丸,早就被乔丽换成了提神的糖丸。

孟语娇破防大喊:「顾时安,要是没有孟家,你早就变成街上的一只流浪狗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呸」的一声唾在她脸上:「要是没有你们孟家,我爸妈怎么会突然出意外,等进了牢里,好好问问你爹吧!」

十多年前,孟家恶意竞争,为了抢夺顾家的市场份额,买凶杀人害我爸妈车祸身亡。

顾氏群龙无首,很快败落下去,被以孟家为首的恶徒瓜分。

孟仁毅收养我,不过为了抹掉线索,握着把柄,让幸存的顾氏族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我被小叔救走之后,才知道全部真相。

认贼作父这么多年,只有亲手抓住凶手,才能告慰父母亡灵。

孟、季两家合伙下药、绑架的事曝光后,引发了轩然大波。

两家本就风雨飘摇的股价,跳崖般垂直下跌。

仅剩的十几亿瞬间蒸发,孟仁毅气得中了风。

等着他的,不仅是家族倾覆,集团破产、财富雪崩、妻离子散,还有牢狱之灾。

当年他买凶杀人的事被重新提起,警方立案后全力侦查。

时代进步和技术革新,让当年现场留下的半枚指纹被识别了出来。

顺藤摸瓜,孟仁毅被查了出来。

他因故意杀人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孟语娇因投放危险物质、绑架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父女俩齐齐整整进了监狱团圆。

季明笙知道季家破产,自己还要身陷牢狱后,在医院包扎时趁人不备,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处理掉国内资产后,我和小叔去了澳洲。

经历了这些血腥阴暗,我只想找一个满是阳光的地方,一杯清茶一曲逍遥,晒着太阳度过余生。

微风拂过,吹开小院的门,乔丽姝笑意盈盈地推门而入:「顾时安,你跑不掉的!」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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