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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四溅,她细瘦的手臂胡乱挥舞了几下,就沉了下去,只剩下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
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冲过去,纵身跳下。
冰凉的库水瞬间包裹了我,刺骨的寒意钻进每一个毛孔。
我看见了在水里挣扎的妹妹,她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奋力游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往岸边推。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扒着岸边的泥土,呛咳着,哭喊着。
而我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着更深更暗的水中央滑去。
水没过我的头顶,世界瞬间变得安静而缓慢。
光线在水面之上晃动,像破碎的琉璃。
窒息感并不好受,肺部火烧火燎。
但比窒息更清晰的,是岸上传来的声音。
是我妈声嘶力竭的哭喊。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勉强浮出水面一次。
正好看见她狂奔到岸边,看也没看在水里沉浮的我,一把将刚刚爬上岸的蠢货妹妹死死地搂进了怀里。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吓死妈妈了!”
她的哭声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响彻了整个水库上空。
她紧紧搂着她,仿佛搂着全世界。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正在缓缓下沉的我。
哪怕一眼。
也好。
我最后看到的那片晃动的,破碎的天空,和她紧紧拥抱着妹妹的背影,构成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原来,答案早已注定。
我停止了挣扎,任由冰冷的库水将我吞噬,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
也好。
她至少不会为我难过。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打捞了上来。
那句苍白的被水泡到有些浮肿的躯体,被随意放在了岸边的泥土上。
我妈从始至终只是紧紧把妹妹搂在了怀里,一遍遍用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脑袋。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让躲在一旁观察她会不会有丁点伤心的我讪讪地垂下了脑袋。
但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仗着没有人能看见我,我悄悄把脑袋凑到我妈手下。
只可惜,她的手穿透了我透明的身体,我也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作孽啊!真是作孽……”
出乎意料的,外婆踉跄地扑了过来。
和我妈不一样的是,她在看到我身体的那一瞬间,身形不稳地扑到在了地上。
我呆在了原地。
她应该和我妈一样,巴不得我去死才对啊。
现在这样,又是在闹什么?
她的眼泪,是为我流的吗?
我的丧事办得极为简单,近乎潦草。
一个小盒子,几个闻讯而来的远亲。
邻居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像是嗡嗡作响的苍蝇。
“……听说是自己跳下去的,救她妹妹……”
“……她妈连哭都没哭一声,心真硬啊……”
“……我刚刚听她家亲戚说这孩子来路不正……”
我妈穿着白色的衣服,平静地接待着宾客,平静地给弟弟妹妹喂饭,平静地哄着妹妹睡觉。
甚至在我下葬的时候,她也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
她冷静地让我恨不得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我知道她不爱我。
我知道她恨我。
我识趣地消失了,也抹走了她耻辱的印记。
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里?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得很。
我那个蠢货妹妹连自己吃饭都吃不利索,可他能得到我妈全心全意的爱。
我门门功课都是优秀,但因为运气差,投成了一个强奸犯的女儿。
所以注定我连死都得不到我妈的爱。
我想飘得离我妈远一点。
我也等着意识像童话书里写的一样消散。
然而,一个声音远远地消散在了天边,
“心结未解啊…未解…”
随后,我就像一抹透明的影子,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