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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谢逢洲的话说完,林疏夏擒在眼眶里很久的泪也忽然落下。
她心如死灰地躺下,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谢家的人将自己扛到车上,再一路送去医院。
直到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林疏夏才发现自己浑身抖的吓人。
她说不上自己是激动还是恐惧。
激动的是这是她欠谢家的最后一条人命了,没了这个孩子,她就可以从此解脱,可恐惧的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全麻,她也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最荒唐的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为谢逢洲生下一个孩子。
“腿叉开点。”
医生面无表情地吩咐着,林疏夏缓缓闭上眼,尚未来得及有什么情绪,却见医生的表情忽然变了:“你癌症晚期?”
闻言,林疏夏错愕地点头。
下一刻,她的腿便被医生的助手按了下去。
“你这不是胡闹吗?哪有癌症晚期患者打胎的,回家吧,最后的时光好好和孩子相处。”
医生甚至没给林疏夏说话的机会,她来时有多么地屈辱,回去时就有多么的无奈,一路上,林疏夏都在想象着再次看到谢逢洲时该说些什么。
谢逢洲或许会愤怒,或许会让家庭医生过来当场为她打胎。
可她唯独没想到,推开门,先飘过来的是一阵鲜汤的香味。
“太太,先生吩咐厨房给您做的滋补汤。”
保姆朝着林疏夏笑了笑,可不等汤药端近,林疏夏又捂着口鼻干呕起来,她前两次怀孕的时候也是害喜的厉害,现在又病入膏肓,更是闻到一点油腥味就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见她脸色惨白,楼上站着的谢逢洲忽然变了脸色。
他快步下楼,一把攥上林疏夏的手腕:“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林疏夏一路上了楼,接着又指了指角落的医生:“给她看。”
看到这架势,林疏夏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谢逢洲向来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端倪。
在他的气势压迫下,医生还是为林疏夏把了脉:“太太的孩子还在。”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林疏夏从谢逢洲的眼中看出了一闪而过的庆幸。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谢逢洲攥得更紧了。
“林疏夏,你就这么爱我?这么想留下和我的孩子?”
看着谢逢洲泛红的眼尾,林疏夏的喉头紧了紧,有些哑然道:“你放心,我快死了,孩子也生不下来。”
林疏夏再一次提到“死”这个字,谢逢洲的态度却全然不似从前,他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林疏夏的眼睛。
半晌,他嗤笑一声:“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说完,他将林疏夏的手一甩,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指腹。
“我可以让你和这孩子相处最后半日,明天一早,不管什么原因,我亲自带你去医院打胎。”
“今天是见星的生日,我晚上不回来。”
谢逢洲说完就往外走,只是他走的很慢,慢到一步就能跨出去的门,硬生生走了两三步。
倏尔,身后传来林疏夏的声音:“知道了。”
闻言,谢逢洲不禁蹙了眉。
林疏夏被他熬鹰一般关的久了,最渴望的就是出门,从前他每次出门时,林疏夏都会求他带着她,今日怎么……
谢逢洲没有细想,却总觉得胸口处闷闷的,可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也只为林疏夏停顿了一秒钟。
谢逢洲走后,林疏夏整个人轰然倒在床上,她已经疼到连给自己打止痛针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也开始发黑,林疏夏清楚,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地掏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那边响起年迈的声音:“太太。”
“周伯,我知道当年和我领证的人是你,我不怪你,只求你能帮我一个忙。”
林疏夏没有力气再去绕弯子,于是将话说的直截了当。
电话那头沉默了整整一分钟,最后传来一声叹息:“好。”
“送我去山顶,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后,林疏夏挂断了电话。
既然不能和父母葬在一起,那能和父母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彻底摆脱谢逢洲,见到父母,林疏夏只觉得浑身轻松,她意识弥留地望着天花板,浑身都轻飘飘的,直到房门被人打开,林疏夏感觉到自己被人抬着塞上了车。
身后的场景越来越远。
手机里,是谢逢洲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我给见星过个生日而已,你别胡闹,我暂时不想你死在谢家。”
林疏夏没有回复,甚至格外的平静。
谢逢洲,我不会死在谢家的。
我也不会让你为我收尸。
谢逢洲,再见了。